我發現我的耐性已經被這一家大小三個人，一個老婆二個小孩，磨得所剩無幾。幾乎是天天跟著在他們的背後收拾東西，而且是愈大的愈難教導。河東獅明知習慣不好，就是懶得去改，一講她就不高興，軟硬不吃；大寶則像少了一根筋，講了也沒用；二寶則是跟著打混摸魚，上行下效。有時我不免會產生一個念頭，乾脆什麼都別管了，留在這個家裡幹什麼，一走了之，免得天天生氣和受氣啊！

煩人的事當然不是只有亂丟東西一事。星期三大寶拿回了電腦課學段的成績單，總分竟然是Ｆ，相當於台灣的戊。我寫了回條給老師，他媽也送了電子郵件去了解，那老師回了一封長信，細數大寶在課堂上的種種問題。

唉，這些都是老問題了，從小一到現在已經七年級了，除了小二和小四的老師沒有抱怨以外，年年都要和老師溝通大寶的這些老問題。很多次想把他帶回家，不去學校了，河東獅不贊成，年初說好要帶回台灣讀初一，到時候又臨時變卦。莫非我應該堅持到底，一意孤行嗎？

前天晚上沒有睡好，到了白天精神不太好，看到東西又是到處亂丟，叫他們來收，又要弄半天，不叫他們來收呢，那只我自己去整理，否則不知道要亂到什麼時候。整天搞這些雞毛蒜皮的事，難道我就要這樣過一輩子？

小孩睡覺時間到了，從八點二十分開始，就已經提醒了幾次了，十分鐘，二十分鐘，甚至三十分鐘過去了，房間的燈還是亮的，弄了半天，總算洗完澡，刷完牙，躺到床上去了，但是卻不是在他們自己的房間。以前吵著說要有自己的房間，現在有了，卻總要跑到大房間來睡。

約九點三十八分，二寶忽然說他流鼻血，自己就走到浴室裡去，我到房間一看，只見大寶光著屁股，一手拿著他的內褲，一手拿著簡便噴水器，在擦著床單上二寶留下的血跡。

唉，這個小孩是怎麼回事呢，家裡那麼多的毛巾，紙巾不用，偏偏去脫自己的內褲來用。血跡即時擦掉是對，但是為什麼不把床單拿起來處理呢？結果噴得連床墊也是濕的，等一下怎麼睡呢？

一方面也許是累了，一方面也許是煩了，另一方面是覺得這個小孩怎麼會笨成這個樣子，好像總是少了一根筋，顧前不顧後。幾種情緒混在一起，脾氣就來了。我責問大寶在幹什麼，其實我知道他在幹什麼，不聽他解釋，因為他要講什麼我都已經知道，就叫他回自己的房間去睡覺，看了就煩，走開一些，免得生氣。

我把床單取下，因為沒有去漬劑，於是去廚房拿來前些日子買的，噴洗水果用的純然的清潔劑，噴在還沒擦乾淨的剩餘血跡上，竟然有效，血跡不見了。我把床單放在椅子上走了出來，看見二寶已經把燈關了，躺在床上；大寶的房間還是亮的，人還坐著在那裡調鬧鐘。我大聲的對他吼著，你還在幹什麼！其實，他不就是在調鬧鐘嗎？我這是什麼問題呢？

他回了說在調鬧鐘，廢話，我還不知道嗎？我又吼他調什麼鬧鐘，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趕快睡覺！他又回說因為我叫他要自己起床，所以要調鬧鐘。唉，他只有在小學二年級時，為了看卡通，每天不必叫就自己起床，後來不給他早上看電視以後，就幾乎沒有自己準時起床，每天早上都要叫，否則一定遲到。

呼！他怎麼會有這麼多問題呢？已經都七年級了，教了那麼多年，怎麼生活上最基本的小事，都沒有辦法自己管理呢，看到他的桌子，還是亂到連寫字的地方都沒有，他好像連怎麼整理的能力都沒有，心裡是又氣，又急，又為他擔心啊！

他不再頂嘴了，關了燈，在床上躺著。我回到書房坐著，唉，我剛才是在幹什麼呢？大寶此時想必是滿腹委屈吧！他的問題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做為一個父親，明知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改善，卻無能創造或提供那個環境，我在怪他什麼呢？

其實他又有什麼錯？光著屁股，因為他怕遲了血跡就弄不乾淨了；沒把床單取下，弄濕床墊，因為他沒有經驗啊；回到了房間沒有馬上睡覺，正如他所說的，他調鬧鐘，因為想自己起床，不用人叫。

我忽然想到一部電影Mr. Holland's Opus (1995)，我豈不是就像戲中那個當老師的爸爸一樣嗎？因為對兒子期望的落空，就轉為放棄和不耐嗎？

我去拿了另一付床單把大床舖好，走進大寶的房間，問他是不是還是想在大床上睡？這時他倒是機靈了，馬上說是，然後就抱著枕頭到大房間去了。二寶在隔壁房間，知道了也就一下子跟著跑到大房間裡去。

小孩，對不起，爸爸脾氣應該還要再多修養一下。我只是很害怕，你的人生會不會一直就因為這些小毛病而跌跌撞撞，你能不能夠好好的照顧好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