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5/13

「什麼叫作揠苗助長?」小六女兒埋在作業本中，一邊問我，手還繼續振筆疾書。

「吼!連這個也要問，這不是小一時讀的兒童故事嗎?」我忙爆了，心想:自己去查啦!這也來問娘?也太小用娘!

「我知道意思啦!我是要說怎麼樣的狀況才叫做『揠苗助長』」她轉過身來。

「甚麼樣的狀況喔........」
ㄟˊ這得想一下。

但是我好忙，我忙爆了，實在沒法安靜的想。

但女兒在問，好!好!ㄚ母舉個簡單例子給你喔!

我說:「大概就像是『人家還沒到那個程度，你硬要人家到達那個程度』。」

「你這樣根本沒回答好不好!」小女兒哈哈大笑說:「這是說明，我是要你舉例!如果像你說的那樣的話，那老師教學生算不算揠苗助長。」

「呃..............當然不算」這怎麼可以算?

老師是因材施教，怎麼可以算?

嗟!我真的快忙爆了，心裡直犯嘀咕:
「就別繼續鑽研了吧!你不是還要寫功課，今天功課裡有這一題嗎?有種田這一題嗎?」

結果他還要繼續:

「那你們老師是如何看出小朋友是哪個材?怎麼看?怎麼看?你說ㄚ!」

吼!怎麼看?當然是看狀況啊!

「什麼狀況?」女兒繼續問。

我心想再不去寄手上這份資料，我大概會被剝皮，就跟女兒商量說:「你等等嘿，ㄚ母去寄個緊急東西，等等回來繼續討論喔!你先寫功課喔!

我心底想著:「等會兒回來，你大概也忘了，忘了好!忘了好!先寫功課吧!

去書房上網寄信完，順便和百無聊賴掛在椅子上，和明天考試糊成一團的大女兒打打氣說說話，順便提到剛剛妹妹那個問題---「什麼叫作揠苗助長?」

 大女兒聽完我「當然是看狀況!」的回答時，笑到無法停下來。

笑到剛剛讀書讀到七魂六魄俱散的她---精彩回魂了。

我說是按怎啦?有啥好笑?

大女兒說:「馬麻，你這樣和你上次說的那個你討厭的答案有什麼兩樣?」

什麼答案?上次?哪一次?

女兒說:「你忘了你說你最討厭人家說『看狀況』?」

啊!原來他說的是有一次我去幫人家面試，我問了一個問題，要對方談談如果這件事情「落到你身上」，你會如何做?結果90%幾乎都答:「看狀況」

看什麼狀況?
我特別把題目鎖在「你身上」的原因，就是不要你看狀況。

我要知道的是你，你怎麼做。

改了25年學生作文，我實在是有夠討厭看到那種四平八穩，引經據典，排比對仗還錯綜鑲嵌，然後彷彿歷盡滄桑卻事不關己的好文章
架勢全到位，真意一點缺。

這老讓我想起好多政客的臉，每個答案都回答，每個回答都沒答。
再想到這些人的應對進退也曾是老師調教出來的，喔~~~~~~~~~天哪!我寧可你脫去修飾，真面示人，我也好知道如何與你應對，不然整日跟經典排比對偶錯綜還隱喻咧.....對招。

外頭看來是高手對招，精彩無比

裡頭確切是浪費時日，耗散生命

不喜歡。

 比如說著:「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
(ps我沒要標準答案啊，我只是想聽、要聽、聽你這個人、這顆心、你怎麼說!我管他有沒有標準答案)

或是說著:「根據.....指出」
(ps根據啥呢?要根據哪個經哪個論很好，只是可以等一下說嗎，先說你，你怎麼說?你怎麼指出)

哇!我還記得當時我還大放厥詞說給家人聽
這下可好了，一下子被大女兒抓到老鼠尾巴了。
我忍不住大笑起來，女兒說:「尷尬了齁!」兩個人一起大笑!

 突然我了解
那些說著「根據.....指出」「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看狀況」的時候，心怎麼一回事了耶。

像我今天回答小女兒問題，我的心其實是在一個很不專注的狀況下。

我的嘴巴在回話。
我的心一直掛在我的「忙爆了」
於是那個回話其實有兩個涵義:
一個是想討好別人---知道沒答案，但還是要禮貌性回答一下，表示尊重。

一個是想保護自己---希望能提供什麼，但當下真沒有什麼可提供，給個安全點的答案，至少表示我

                        有能力提供

這根本是在求活的伎倆啊!

政客是!
考作文時，言不由衷的學生是!
剛剛想敷衍小女兒，好趕緊回到自己工作的自己，都是啊!
脫困求活罷了。

這樣當然不好。
但「求活」是所有生命的本能，如何責怪?

難怪曾子要說:「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ps如果真的發現了真實的內容，請保持你的慈敏心，而不要為了能抓到對方的小辮子，而沾沾自喜)，
看哪!不只是「哀矜而勿喜」還要「哀矜而勿黑白亂罵」。

誰不曾在一時昏昏昧昧中
誰不曾在為了掩飾這個、掩蓋那個當中.....
只要稍不覺察，誰不曾就讓討好的臉，指責的臉，事不關己的臉全現了身呢?
如果我記得自己今天的窘態與尷尬，我如何還能巴拉巴拉的說人家這樣不好那樣不好呢?

閉上嘴巴，做事唄!說啥呢?長短都有過啊!

好!笑完了，懂了，那.......小女兒答案還沒著落啊!

大女兒這時突然眼睛一亮說:「馬麻，會不會根本沒有揠苗助長這件事?」

啥米! 

「我是這樣想啦!揠不揠苗沒關係吧!像有些苗，就真的很需要揠一下咩!」女兒說。

「沒錯!」我斜睨一下她桌上亂到像廢墟的考卷和作業和....成績，我說:「像妳」

她瞪我一眼，繼續說:
「重點是老師，老師有兩種......停!你不准再給我接「斯斯(感冒藥)也有兩種........老梗，ok!」

 嘿嘿!真的是知母莫若女，我真的正要這樣接耶!(興高采烈興高采烈)

她繼續:

「一種是領導，一種是引導」女兒認真說起來了:
「引導就是看見人家走這一條路(ps她的手在地上比來比去，比一條路)
當學生走在這上面時，老師在旁邊或高一點(ps她的手比出一個比身高高的位置)
老師建議學生走這邊或走那邊，但就只是建議。」

 「那領導呢?」我覺得有點意思。

「領導的話，就是這樣(ps她的手比出一個修理人的動作，左右撥動)，建議，干涉，而且還出手。」 

吼!這女兒講得我差點以為我正親臨古往今來的事件現場，目睹好多人生被「喬」過的樣子，也太驚悚! 

「你講得好恐怖」我跟女兒說:「但是好好聽」
我說我去講給妹妹聽聽看。

妹妹聽完，還真給我若有所思。
然後問:「那馬麻你覺得我要不要把FB上的一則動態刪除?」

啥米?啥米？這是啥米?

原來你要問的也不是揠苗助長，你要問的是「要不要把FB上的一則動態刪除」?

然後我就開始聽這個最近剛擁有臉書的小女兒娓娓道來了。

代誌是按呢!
1她想幫助一個朋友讓她了解為何沒有好人氣的原因。

2因為這個同學「人也不壞啊!就是不知道好好和人家說話。」

3女兒想到她這樣的個性到了國中，一定會遇到同樣的問題，女兒說:「我知道如

  何破解，我想教她，不然她真的太可憐了，她是好人，只是有些小毛病咩!」

嗯嗯嗯!好好好!發心不錯!所以呢?

「所以我就在臉書上留一段話(沒指名要給誰)，
但我是用一段書本上的話，
我覺得她如果看到動態，應該就會懂我給她的建議」

嗯嗯!那為什麼不直接跟她說?

「直接跟她說，好像硬要教導人家，萬一她還不打算學，會很像揠苗助長，這樣反而會害了她」

「那就別說啊!」我說。

「唉喲!你很容易放棄耶!可以用其他方法啊!像我抄一段話放在動態，就是比較委婉的希望她恰好看到咩!」女兒說。

「好咩!那你現在幹嘛問我要不要刪掉咩?」
真是奇怪的小孩，咩來咩去，你都想那麼周全了，還問我?????

「啊就是我問你的揠苗助長咩!
我這樣雖然沒有面對面跟她說，但萬一她還不打算學，我不就叫作硬要教人家!
這樣不就揠苗助長?」

天哪!想這麼多!

你不是小學生嗎?女兒!

還有.......等等!
所以......你早就知道揠苗助長的意思就是「萬一她還不打算學，我們硬要教導人家學」這個意思了，那.......那.......你還問我!(ps火山!一級!怒發!)

「我想看看你有沒有其他想法咩!」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作啊!我是這個意思。」女兒說。

天哪!!回到原點了嗎!
我懂了!
今晚這一場「揠苗」對談會，根本就是衝我來。

衝著前些日子，那個大放厥詞的我來啊!
那個當時出了題目，還起念說:
「我特別把題目鎖在「你身上」的原因，不就是不要你『看狀況』
我要知道的是你，你怎麼做!」

好!我懂了，現在是輪到我被面試了
不能閃來躲去，要直接回答
當我在這個狀況中-----我，怎麼做!!

「我不會刪」我說。

「因為我提供的是現在這個我感受到的、我自己也這樣做的。」我說:「我沒有打算教導誰，我會只是希望:如果她看到了，喜歡就拿去用;如果不喜歡，那我就繼續自己用，一直用到我想換一個為止....ㄚ目前我喜歡這樣，我就先提供這個，所以我不會刪!」

講完了，換你!
女兒，你怎麼作?

小女兒看我一眼
笑一下
說:「給我10秒，我去把它刪掉!」

天哪!這是什麼對話?!

太精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