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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5/09 15:33:02瀏覽571|回應2|推薦6 | |
他和妻子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餐廳靠窗的老位子上,妻子嘴角含笑看著落地窗外栽種的粉白薔薇。 「妳喜歡嗎?結婚以後我們也在窗外種一排,好嗎?」 妻子深深嘆了口氣:「你真是個好人。」 「要不是因為這樣,妳會愛上我嗎?」 「因為命中註定有緣,我們才會認識,倘若緣份不夠,或者現在坐在你面前的就會是另一個女孩子。」 「妳在擔心嗎?」 她低著頭默然無語。 「妳不相信我?」 「我會怕。」她用手指輕輕劃著玻璃杯緣。「這一陣子你老是晚歸,我一個人在房裡睡不好,總是在客廳裡等你回來。常常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夢到早上醒來你就消失不見,屋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對不起,最近比較忙。而且我的秘書P,她遇到一些麻煩,於公於私我都得幫幫她。」 「什麼樣的麻煩?」她好奇,清澈的雙眸睜的大大的。 「唉!遇人不淑,碰到個壞男人,不肯乾乾脆脆分手,威脅恐嚇什麼都來,還在門口攔截圍堵,把她一個弱女子嚇得花容失色,束手無策。」 「好可怕喔!」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衝動戀愛,只要回饋不肯付出,被對方甩了又咽不下這口氣,就訴諸暴力。哪像我們這樣,細水長流。」 「還好我遇上你。」她甜甜的笑道。 「所以妳不要怕,再怎麼忙我都會回家的。」 「只要你會回來,我就會在家等你。」妻子突然收起笑容,嚴肅的說道。 「妳不用等我,累了可以先去睡。」他說。 妻子專注的看著他:「不,我會等你,一直。」 突然,小小的方桌被拉長了,她和他從觸手可及倏地變成分隔兩地,一個在桌的這頭,一個在桌的那頭,他和她的距離越來越遠。 「妳要去哪裡?不要走!」他驚慌失措。 「快回來,我在家等你。」她的聲音飄飄渺渺,像被風吹散的一縷絲線。 當她的身影消失,他也從夢中醒了過來。 房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P不知道去了哪裡。 一看時間,十點整。 玻璃窗外霓虹閃爍,那些夜貓子的一天才剛要開始。 他匆匆忙忙離開房間,一心只記著妻子在夢中的叮嚀:「快回來,我在家等你。」心裡隱隱有些不安,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一路上飛車回到家,趕得太急氣有些喘不過來。 推開門,果然妻子沒有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他。 「你去了哪裡?」和以往的溫柔不同,她臉色不悅的問道。 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只好唐塞答道:「出去走走。」 「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她質問。 「...」怎麼一夜之間她的溫柔婉約全變了?他狐疑不答,只是默默看著她。 「為什麼一通電話也不打回來,手機也不接,你是不是有事情瞞我?」 「手機收不到訊號。」水泥建築常有這種問題。 「旅館呢?你住的地方總有電話吧!」 「...」她怎麼會知道他到旅館找P? 「你為什麼不說話!這三天你真的是一個人嗎?」 「妳這樣講是什麼意思?」三天?怎麼會? 「你這麼緊張幹什麼!有事情不敢讓我知道對不對?」 「妳怎麼變得這麼多疑!」他想解釋,卻無從下手。她的咄咄逼人,讓他沒來由的感到憤怒。 「我多疑?你沒消沒息不見了,我不該緊張嗎?公司裡的人都說你休假去了,我卻不知道,難道不應該問嗎?」 「妳去公司問我的行蹤?」 「對啊!怎麼了?」 「妳這樣不是擺明了要讓我丟臉嗎?」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要去哪裡找你?你知道這三天我的心情嗎?我、我...」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她的眼框滾下來。 自結婚後,他從沒見她哭過,突如其來的淚水,讓他束手無策。 三人沙發,她坐在這頭抽泣,他坐在那頭抽煙,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腦子裡紛紛亂亂,理不出頭絮,他要好好思考一下。 「如果你不再愛我,就老實說出來,何必這樣折磨我。」她委曲的說。 「我...不愛妳?」他吃驚的答道。 「看樣子她說得沒錯,我的存在果然是一個負擔。」 「妳在說什麼!她是誰?」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瘋子!」他跳起來,難道這一切都是P一手策畫? 不行!一定要找到P把話說清楚。本以為她只不過是一廂情願、自做多情,沒想到卻自導自演,意圖破壞他的家庭。 P,已經瘋了! 他瘋狂的離開家門,瘋狂的催動油門,憤怒讓他的腦子幾乎一片空白,只想著要找到P,要她把一切解釋清楚,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陷害他!尤其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妻子那些質問的言語,那傷痛欲絕心碎的表情。 是誰讓她變成這樣子?是P! 一路上他盤算著,要怎樣把P帶到妻子面前,要怎樣讓她把一切說清楚。然後又猶豫的猜想,妻子會不會相信呢?這個陰影是否會從此籠罩在他和妻往後的生活當中?要怎麼做才能重拾妻子對他的信任? 就這樣翻來覆去的想著,不知道何時他又回到P投宿的旅館。站在房間門外,他聽到屋裡隱隱有說話的聲音。 「別睡了,該起來囉。」 是P的聲音!她在跟誰說話? 「你看,我準備了白汁鱈魚義大利麵,是你最愛吃的,快起來。」 他伸手推門,門沒鎖,靜靜的開了。 「唉,懶惰鬼,怎麼叫也起不來。你看,睡得太久,臉都灰塵弄髒了。乖,我幫你擦乾淨喔!」 P正對著床上躺的一個人講話。 她溫柔的把那人扶起,讓他的頭倚在自己的胸口。 「你說,你太太有沒有像我這樣照顧你?一定沒有!因為我比她還愛你。你看,這三天你都不理我,一句話也不跟我說,我還是一樣煮東西給你吃,每天陪在你身邊。我是不是對你很好?」 P一點都沒有發現房間裡有第三個人,她面帶微笑,絮絮叨叨不停的對懷中的人說話,告白。 他慢慢走上前,終於看清楚靠在P的懷中那個男人的面孔。 竟是他自己! 怎麼可能! P還在說:「唉,不要緊,你不肯跟我說話也沒關係。誰叫我做了那麼過份的事,打電話威脅你太太,要她跟你離婚。我知道跟你說你一定不肯,所以我才直接找她。你很恨我吧!所以才這樣一直睡,不理我。也好,這樣你就可以陪在我身邊!每一次你總是急著要回家,我怎麼留你都留不住,只好讓你喝酒。怕你不肯多喝,又在裡面加了藥,讓你徹底的醉,總算留住你了。」 P滿足的笑著。 他感到毛骨聳然,又覺得徨惑不安。 這個人是自己嗎?那麼站在這裡的又是誰? 記憶很亂,一片空白。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帶著點青白的透明,他可以透過去看到地上鋪的褐色地毯。 發生了什麼事?他死了嗎?怎麼死的? 轉過頭看到斜斜倒在茶几上的空酒瓶,他若有所悟。 是這樣嗎? 他再看了看抱著自己冰冷的軀體的P,突然覺得這樣也好。 其實隱隱約約他也知道自己對P是有那麼一點幻想,只不過當幻想與現實之間的分野一旦被撕裂,不安和恐懼就襲捲而來。 他很清楚明白自己是不會離開妻子的,但是面對P種種明示暗示,他又有一種莫名的驕傲和優越感。 所以,如果命運安排要如此解開這道複雜的三角習題,也未嘗不好。 把軀體留在房裡,這個再也驅使不了的臭皮囊。他飄飄搖搖穿過房間的玻璃窗,浮在夜空裡,踏著明滅閃爍的七彩霓虹。 「回家吧。」他的心裡只剩下這個意念。 妻子一定還是留了盞不滅的燈在客廳裡,倚在沙發上等著他。 所以,不管多晚,夜有多深,他還是要回到自己最終的歸宿,也是唯一個歸宿───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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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