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晚上，靠六點，正忙著招呼幾桌客，點菜的點菜，改菜的改菜，上菜的上菜，一轉身出來，忽然看到一個個頭小小瘦瘦的女生，正想招呼她，她先開口問老闆是不是要請人？廚子說是呀，於是她問了工作薪資等問題，因為有客人等點菜，我祇略述一二，沒太仔細。

客人點完菜我才回神跟她說話，聽著覺得她說話有些不清楚，有熟客背對著她，用食指在太陽穴邊上打圈圈，我的感覺和客人的暗示，我才察覺她的頭形、眉眼距離和臉形有典型弱智者的特徵，不明顯但應對確實有些慢。

手裡拿著他遞給我的簡歷表，我誠懇地告訴她小館子不分內外場，粗工細活，有啥做啥，話沒說完，她急切地告訴我在何處做過等等，讓廚子硬生生吞回去沒說完的話，回說小妹妹你回家想想做不做得來，她立馬熱切回說我會做我會做，這讓廚子無從閃躲，只好奸巧地說要不我過兩天再跟妳在電話上說！

收拾結帳後，那張簡歷從整理好的菜譜子下面浮出，一個非常特別的姓，旁邊寫著廿八歲，以我的歲數也不好叫她小妹妹，薪資要求竟然祇有八十元一小時，她失望轉身離去的背影好像模糊地又出現在眼前，讓廚子心裡好沉好沉，胸口悶到呼吸困難。心想這樣老老實實，肯努力，有工作意願的人，我怎不幫她，和其他好吃懶做的人比較，老天怎不開眼；接下來幾天，廚子像犯了案子躲警察一樣，時時忐忑不安，不知如何回電。

其實廚子曾在倉促中用過一個廿出頭的男孩，他的外形和基本談吐看不太出來有問題，祇是有點大舌頭，反應有些慢而已，心想交代一些簡單的後場工作應該沒問題。在店裡做兩天，可把廚子搞得灰頭土臉，第一天請他剝個墨魚他把墨囊弄破和著內臟甩得天上地下都是；第二天點個瓦斯爐他把開關打開老半天才找點火器，嚇得廚子趕緊關掉瓦斯，把點火器搶在手裡；另外，廚子端著一鍋五十公升滾燙的高湯，要換爐子，腰都直不起來，他杵在我正前方硬是不讓，廚子急得大叫你別呆呆站在那兒，讓我過唄！第三天一早他來說了廚子又難過又高興的話：「我媽說不要幫罵我呆的人做！所以老闆我不做了！」廚子很難過無意傷了一位母親的心，又矛盾的覺得慶幸問題變大前自行解決了！

回不回電呢？想到從前的經驗，廚子豁然開朗，決定不要偽善，要真善，要理智，不要感情，有些事得有專家處理，廚子祇會燒幾樣菜，不懂帶喜憨兒工作，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一是她可能沒那麼期待，何苦再傷她一次，二是真用她，搞不好廚子的疏忽讓粗重甚或危險的工作害她受傷。不過她失望轉身離去的背影確實讓我煎熬了好幾天，恐怕是廚子平日煎魚熬大骨高湯多了的報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