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和我兩人，已經好幾天睡在地上了！

其實，咱們也並不是沒有床...

今年二月我們應母親要求，計畫離開此城去北加州。因為打算長期陪老媽，所以我們把房子租了出去，同時在此地租了一個大倉庫，把四房兩廳的傢俱全都堆擠了進去。

我們帶去加州的，只是一些必用的衣物皮箱、電腦等，外加兩部腳踏車。由於母親不喜歡我們把東西放在她的車房，她又不讓我們佔用她的任何一個衣櫥，老公和我只好在母親家附近又租了一個小倉庫，把腳踏車、衣箱等東西都存放在那裏，每次要用甚麼、再臨時去拿。

雖然跑來跑去挺累人的，但是我們很感恩能有自己的一塊小小空間...

我們住在母親家的時候，老人家這個不准吃、那個不准動，甚至老公和我晚上睡覺時關上房門，母親也非常生氣。其實，我們多年來早已為母親預備了一個電動鈴；我把電鈴就放在我的床頭枕邊，母親任何時間只要按鈴，我會立刻跳起來，衣服都沒穿好就飛奔到老人家身邊。

母親對我的哥哥弟弟們都非常尊重，惟獨對我這獨生女兒和女婿特別不客氣、任意使喚來使喚去。我想，這是因為她把我從小訓練出來的！

從小，我就習慣了看著母親愛她的兒子們，我覺得，那是應該的...

記得我才七、八歲的時候，母親就常叫我一個人做家事、並且一面照顧剛出生的小弟。看見其他男孩都跑出去玩了，我心中不大平衡；但母親說，女孩子做家事，本來就是應該的！

十四年前，母親頭一次住院，大哥二哥和小弟都熱情地幫助我計劃如何長期住在母親家照顧她老人家；只要我稍微一提、請母親的四個兒子和媳婦兒們分擔一點責任，母親總還是那一句：

「照顧父母，本來就應該是女兒的責任，媳婦兒沒有這個責任！」

(奇怪，可我婆婆在世時，她有四個女兒，為什麼我還是感到自己非常有照顧咱婆婆的責任呢？我不但婆婆有病時我會去看她，連她女兒不舒服的時候，我都會去婆婆家給她母女二人做飯、洗碗。)

過去那兩個月照顧母親的日子，母親待我們很嚴苛；比方說，她規定老公和我，一次一個人只准吃半個(三片)柳丁。

有一次我沒聽話，切了兩個柳丁，母親很不高興，她瞪著我端到她面前的那一盤12片的柳丁、沉著臉數了又數，然後冷冷地對我說：

「妳看，我不是告訴妳三個人就是應該吃9片嗎！我不是叫妳只要切一個半、另外半個放冰箱留到晚上再吃嗎？妳看，現在這不是多出來了3片嗎？」

另外，母親任何其他肉類都不准我們吃、只准吃雞腿；一天兩根雞腿、分成午餐和晚餐兩頓；母親要我把雞腿肉片下來，切絲炒菜。

有時母親要我滷整隻雞腿，但一個星期只准滷一次，一次一個人只准吃一隻。

(母親對二哥則沒有任何規定與限制；飯桌上，她常常給二哥夾菜，叫他多吃。)

可憐我老公有前期糖尿問題，應該多吃肉類，少吃米飯麵包；老公成天肚子餓不說，慘的是，他手指頭的彎曲症愈來愈嚴重...

有一次，我看見郵箱裡Lucky市場的廣告，豬肉片只有99分錢一磅；母親不信，非跟著我們一起去買。到那兒一看，果真那麼便宜，於是吩咐我買了四大盒回來。

豬肉買回來之後等了好些日子，我終於請示母親，今天可否吃煎肉？母親批准之後，我把肉片打薄，醃上醬油、麻油、胡椒粉，再沾了蛋和麵粉，放在平鍋裡面煎得香噴噴的。

那天，我只用了兩片肉，是一大盒的四分之一。我把兩片肉、薄成四片，老公和我、還有二哥和媽，每人各吃一片，大家都叫好，母親也吃得津津有味。尤其當我看見老公吃得那麼香，心中特別安慰。

未料到了當天晚上，母親對我說，那些豬肉片不適合煎，以後不要再煎了，而且那樣大塊地吃、不是很快就吃光了嗎？以後妳還是把它們切成肉絲、拿來炒菜！

母親和二哥特愛吃烤鴨和烤乳豬；老公和我常去大華超市買回來請他們吃，但老公對這些東西沒興趣，一口也不沾。至於我，媽沒說叫我吃，我就不敢碰。

結果，那一次的煎豬肉片，就這麼成了那兩個月期間、老公和我除了雞腿之外惟一嘗到的一次肉鮮！

如今，為了老公的健康，加上二哥說他要單獨照顧母親，我們決定離開了北加州，回到稱為Colorado Springs的〈科羅拉多之泉〉市。

跟兒子一家人混了兩天之後，老公和我在咱倆清靜的小公寓裡特別舒適；雖然如此，我的心中仍然時常思念母親，這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不是愚忠，不是愚孝；只是一份從小大到大、對母愛渴望的孺慕之情。

如今這份戀母情結已經解開，但解不開的，是母女之間曾經互鏈的臍帶....

昨天老公說，走，我們到丹佛的Ikea買大飯桌、大床去！

雖然租來的大倉庫裏面，放著我們原來舒適的大床、大飯桌、大書桌...

但老公說，他寧可全部另外買新的，他才懶得再到倉庫去一層一層挖寶、一趟一趟搬運！

出發去Ikea之前，我的心情有一點沉重，老公以為我是捨不得花大錢；其實我是因為想念老媽，但我沒告訴他。

去買吧，反正咱倆老的退休生活是由老公負責；如今咱已交手、不再管理帳目，只要能付得出來，誰怕誰？

而我需要的，既不是他的安慰，也不是任何人的同情...

寫它幾筆、出出氣...至於咱跟咱老媽的臍帶關係，交給主耶穌處理！

從丹佛回來，一路上，綿延的洛磯山脈讓我驚嘆！

啊，看到了！

看到派可斯高峰了！

親愛的派可斯啊、派可斯...

雖然我必須坦承，

我忘不了新墨州的散笛雅山脈....

但是，如果我必須愛你；

我願意...

從丹佛市(Denver)到科泉市(Colorado Springs)，不過一兩個小時。

這個城，將會是繼台北、阿布奎基、多倫多、舊金山之後，我心最鍾愛的一個城市！

文山、淡水、陽明山，以及永春國中附近的那些山....

還有阿城的散笛雅山脈...

如果我必須將她們都暫時放下，專心愛妳；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