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27

今年最大的黑天鵝「英國脫歐」竟然噩夢成真，引發全球金融市場大震盪，英鎊劇貶，全球股市重挫，應驗了投機大鱷索羅斯的警語︰英國脫歐的衝擊比一九九二年「黑色星期三」更嚴重。英國首相卡麥隆也宣布辭職，一場慘烈的政治角力勢必隨之登場。英國脫歐引發的政經亂局，究係個別事件，或將帶動全球的連動效應，值得探討與關注。

英國是全球第五大、歐洲第二大經濟體，全球重要金融中心，擁有龐大外國投資，居於世界經貿網絡的樞紐地位，因此其選擇離開二十八國組成的歐盟自然對全球經濟與市場產生重大衝擊。然而，脫歐是英國人在民主制度下自主的選擇，後續效應不論正負，以及如何因應外商撤出，重啟與歐盟、美、日、中等重要貿易夥伴的談判，都應由英國人一肩擔起，外人不必置喙。不過，到底是何種思維與因素促使多數英國民眾義無反顧選擇脫歐，則是吾人必須正視的課題。

其實，英國脫歐看似突兀，卻是近年全球各地興起反體制運動的一環。這股力量崛起於全球金融風暴造成的貧富差距擴大，而富國窮國之間裂痕加劇，難以共存在同一國際組織架構下，加之恐怖主義與國家戰爭行為導致的龐大難民潮，在在撕裂了文明的價值，破壞全球化形成的溝通平台，進而滋長孤立主義與鎖國思維，以及猖獗的恐怖攻擊與種族屠殺。而在全球化浪潮中被邊緣化或遭到拋棄的卑微小人物，正藉著社群網路集結的力量進行反擊，成為反體制運動的推手。他們不但掌握了主導未來趨勢的話語權，更在全球的政經領域中找尋代理人，乃有以公民參與之名的運動崛起，特定反體制的素人與運動躍上政治舞台，成為備受期待的新星，打破了傳統政治運作的邏輯。

這股新興力量可稱為公民力量，或許也可被貼上民粹的標籤，無論如何都是一股不能漠視的大洪水。這種反既存體制的現象出現在︰打著九十九％對抗一％的佔領華爾街運動；藉著反對分配不均、失業議題而推翻獨裁者的阿拉伯之春；一向是中南美洲主流力量的左派領導被右派取代。義大利羅馬選出一位五星運動的素人女市長，美國共和黨參選人川普言行粗魯，充滿種族、性別歧視，仍掀起狂飆之風。而這類川普型的政治狂人，如菲律賓新總統杜特蒂都被選票送上統治的王座。

尤甚者，這股力量既反對既存體制，拒斥新政商結構與新生產模式所形成的新階級關係；在地緣政治上更衝撞舊體制，意圖形塑新的地緣政治經濟板塊。英國脫歐反映英國人努力掙脫他們所認為的超主權枷鎖，不願再擔負起接納移民、難民之類超越國度的道德義務，在心理層面上緬懷大英帝國的光輝，躲回英國母體的庇護所。但是，英國脫歐公投的勝利意味國家主權對超國家主權整合的逆襲，恐將在歐盟中掀起迅速骨牌效應，引發國家主權的復原風潮；無論備受移民、難民問題困擾的核心國家，或債務纏繞幾乎不能翻身邊緣國家，都可能舉辦脫歐公投，尋求脫身之道，找回國家的尊嚴。

英國脫歐所以令人意外，乃因英國與歐陸諸國長期存在難分難解的恩怨情仇，藉著歐盟綁在一起本是一種宿命；但脫歐卻也是新舊勢力板塊傾軋下可以預期的結局。這隻黑天鵝衝撞了既存的政治結構，也裂解了經貿架構，帶來全新的實驗，展現了各種可能的延伸。就台灣而言，近幾年公民意識的覺醒，帶來改革的力量，衝擊代表舊勢力的國民黨，使之全面潰敗。另外，代表一股更大力量的天然獨世代，正在兩岸關係上努力掙脫中國強加身上、卻被藍營視為天經地義的主權勒索，追求經濟的自主路線與台灣人的國家尊嚴。這股新力量往往能迅速塑造新政治偶像，但我們更期待其衝決力道把舊結構、舊勢力都打掉重練，再造一個文明進步的新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