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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3/14 23:20:25瀏覽584|回應1|推薦0 | |
在此情形下,我個人對於中國的民主前景懷持極為樂觀的心態。 先從宏觀來看。當今世界,如果用“藍色文明”來標示西方的基督教文明,用“黃色文明”來指代儒教文明和佛教文明(包括泰國、緬甸和中國,乃至於日本),用“綠色文明”來象徵伊斯蘭阿拉伯世界的話,那麼,總體而言,藍色文明基本上全部實現了民主化,無一例外。包括後發的東歐國家和南歐國家,也大都程度不同地實現了民主化。曾幾何時,長期趑趄不前的拉美,近年來亦有轉機。類如阿爾巴尼亞這樣的小國,既貧且弱,為族群政治和宗教分歧所困擾,不得不受大國政治的左右,亦且啟動了自己的民主化進程。相較而言,“綠色文明”諸國大都尚未進入民主化體制,但也有成功啟動民主化進程的。其例如號稱“最大的伊斯蘭教國家”的印尼,雖然該國的現代組織化程度不如中國,經濟發展的速率和層次不如中國,一般國民的生活水準及其提升速度可能也不如中國,甚至,暫時也還談不上具備清明的法治,但是,印尼作為伊斯蘭教國家正式進入了民主化時代,說明伊斯蘭教的“綠色文明”與民主理念並不衝突,或許,假以時日,好自為之,還能開出一種伊斯蘭式民主的現代性來呢,亦未可知。 在“黃色文明”國家,日本早已進入民主法治國家行列,一度蔚為東方強權,馬上模仿歐盜,東侵西淩,最後落得個一敗塗地。其之民主,雖然具體操作,相較歐美,差別頗大,但其為民主法治國家,得無疑義。當年日俄大戰,日本以小制大,一舉擊敗龐然大物,吾土報刊,即以立憲戰勝帝制為論。此外,二十世紀東亞民主進程中尤其令人欣慰的發展是,臺灣作為儒教文明的地區,自1987年“解嚴”,民主化運動如火如荼,逐漸成長,到1996年李登輝經由大選上臺,實現了民主的初次演練,再到2000年民進黨由反對黨一躍變成執政黨,鯉魚跳龍門,尤其是到2008年國民黨重新執政,一輪替換,標示著民主體制已然穩定下來,蔚為定制。面對這一標領正當性的新政統,也是新道統,今後再也無人無勢得能翻覆。之所以說尤其令人欣慰,是因為台島的民主發生在中國文化的傳統脈絡之中,是在一個相對比大陸還要秉具濃郁儒家傳統的地區實現了民主轉型,其所提示和彰顯的,與大陸戚戚相關,樣板意義不言而喻。 泰國作為一個佛教國家,雖然政變連連,民粹主義似乎也很猖獗,但是,我們能夠說它是一個不成熟的民主,但卻畢竟是民主。它不是最好的民主,但它依然是民主。今日國人對此多詬病,似乎頗不屑,但是,不要忘了,要是連這點政治基礎都沒有,它也就沒有今天這般光景呢!還什麼小龍小虎的?!泰國的實踐說明,佛教文明跟民主同樣不存在衝突,除開歷史時機諸項,關鍵是當事者是否有翻轉民主體制的本事和意願。 誠然,民主法治並非最好的制度,只不過是最可能避免制度之大惡的體制安排,也是迄今人類的秩序想像力所能想得到、做得出的較為不壞的生活安排,如同一位義大利學者所言,民主並不是最大的善,但卻是較小的惡。但是,當今世界,沒有它,可是過不好日子的。你想,天天處於“嚴防死守”狀態,彼此提心吊膽,這日子還怎麼過! 再從微觀著眼。縱觀前後,一個基本的判斷是,今日中國正處在民主體制降生的前夜,缺的只是“臨門一腳”。除開在下於“中國步入訓政初期”一文中的陳述外,綜理其因,大端者三。 第一,國內民意沸騰,民眾的政治熱情和參與意識日益高漲。任何有關政權正當性和合法性的標榜,如果不將民主因素考慮在內,哪怕你說“代表”一切,也不具有令人心服口服的道統。民情,托克維爾所說的“民情”在此,拂逆不得。否則,早晚翻船。畢竟,你們已不是“打江山”的那撥人了。而且,看看現在的陣勢,那權力營壘裏,真正是“誰也不敢得罪誰”呢! 民主意味著制度運作的“公開性”,特別是公共權力向全民開放,人人秉具基於公民團結的橫向聯合行動權利。既然互聯網是封鎖不了的,就像人欲是滅不掉的,你說,這公開是不是早晚的事。而晚公開,被迫公開,就不如早公開和主動公開了。 第二,經濟全球化。誰也不能把經濟搞砸了,經濟發展本身就是政治合法性,進而,分享經濟發展成果就是政治正當性。大家眼睛都盯著票子,都想過好日子,老是樁家全贏,那誰還玩呀?要想經濟發展,就要跟世界主要國家,也就是西方國家搞好關係。要跟西方國家搞好關係,就必須接受世界共同規則,民主是其中不可缺少的要件。否則,總是彆扭,時刻受限。以為中國進入民主制序,就有永久和平,當然是癡人說夢。君不見,那民主諸國,還不是各自心懷鬼胎,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呢!要不,怎麼美金和歐元猛掐,掐得也是差不多死去活來呢!但是,民主制序落地中國,一定會強化中國的軟實力,從而,腰板更硬,打起交道來也更方便,更體面,卻是不易之理。面對正在崛起的中國,所有先行發達起來的國家虎視眈眈,其于中國形成的壓力,我們作為老百姓可能感受不是十分真切,但是,我相信居廟堂之高者,肯定有更為強烈的切身感受。正如當年經濟崩潰,制度資源窮竭,逼迫出第三次改革開放,今天的大國博弈,首先是經濟博弈,同樣有助於中國的民主法治登場。 雖然今日中國挾驕人的經濟成就,迫使多數西方國家似乎暫時不得不放下身段,“討好”這個經濟大國,以致於一些“老左”癲狂,忙叨“中國模式”。但是,經濟的起伏消長是常態,萬一將來經濟發展走緩,我們該如何自處呢?實際上,【1】隨著人口紅利漸漸消失,內部結構性問題愈益凸顯,【2】城鄉一體化進程的制度性因應遲緩,使得包括民主進程在內的體制改革,更加迫在眉睫。無此改革,可能就無經濟的持續發展,而沒有經濟發展,連起碼的合法性也會喪失,還“維穩”個鬼呀!因此,為你們高官厚祿計,為我們柴米油鹽計,當此之際,未雨綢繆,積極尋找新的合法性和正當性,實在是刻不容緩。 第三,誰說中國沒有反對黨?中國不僅存在一個完整的“反對黨”,還存在著一個“半個反對黨”呢!反對黨在哪里?“臺灣”嘛!在政治象徵的意義上,臺灣構成了中國的反對黨意象。換言之,台島人民憑藉自己的民主實踐,每天通過新聞傳媒,以真人秀的方式,向十三萬萬同胞講述著一個叫做民主的中國故事。這個叫做民主的長篇連續劇,包括台島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既有肅清貪腐的司法活動,也包括政黨政治及其陰暗面的曝光。而無論是街頭抗議,還是議會口誅,它們構成了並講述著同屬儒家文明的另一方水土的同胞兄弟的民主政治生活,一種中國人打理日子的新活法、新立法與新說法,向十三萬萬同胞呈示著中國文明偉大轉型的誘人故事。一定意義上,作為中國文明的民主飛地和政治特區,它所造成的樣板效應比普通反對黨造成的壓力還要大。君不見,只要你說中國文明不適合搞民主,馬上就會有人說:臺灣呢?臺灣不是中國嗎?如果你說經濟發展條件太差不行,那臺灣呢?臺灣還不如香港。如果你說人太多不行,那臺灣呢?臺灣那屁大地方居然有2300萬人口,堪比澳洲全國人口之和,屬於歐洲的中等規模之國。所以,在象徵和譬喻的意義上,台島的民主政治生活構成了中國社會的“反對黨意象”。反對黨的存在,意味著政治多元,是民主的重要特徵。只要有反對黨,早晚都會引發政治權力分配的重構性闡釋。 那麼,“半個反對黨”是誰呢?就是香港了。相較於台島和大陸的讀書人,可惜,香港的大學不少,高薪養了許多人,卻不見有什麼。 唐德剛先生曾經喟言,中國近代的歷史轉型需時兩百年,換言之,到2040年前後,應當水落石出,大體完成。在此,我談不出更多的根據,只是直覺,覺得唐先生的預見充盈歷史感。換言之,頂多再過兩代人,中國必將迎來自己的民主時代,徹底完成中國文明諸子至秦漢轉型之後,最為偉大的近代轉型。百多年前,孫中山先生說:“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今天重溫,倍感溫馨,備受衝擊,倍覺浩瀚,也倍加神往。 當下中國,已然步入訓政初期,轉型歷史正在爬坡,需要的是助力“推一把”;民主政治正在敲門,缺的是“臨門一腳”。對於富於理想並且深諳政治本質的政治家來說,可謂千載難逢的歷史機遇。每個偉大時代,都必然會催生出自己的偉大的思想者和政治家。時代呼喚著自己的政治與政治家,要求他們經由政治決斷,將中國從訓政引領向憲政,最終完成中國文明的政治秩序的現代性轉型,徹底走出歷史三峽,實現中華民族的政治成熟。而且,其真誠與迫切,絲毫不遜於“1978年”或者“1992年”等重大轉折時刻,而就“歷史意義”而言,勢必遠遠超出當年。 “國族生存”要求政治與政治決斷,而國族生存依恃於並且正是為了千千萬萬的國族成員的安全與福祉。而政治決斷展現的政治意志,同樣托命于國族生存,正如所謂的“體制”必以國族生存為鵠的,方堪托命。在此,實現政治的本質,果斷“決斷”,其實是在完成雙向託付,履行自己的政治義務。它們既是啟示,也就是天命。 (作者係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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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兩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