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19

鑒於民進黨選情吃緊，多處縣市告急，蔡英文打出了「民主危機牌」，強調這場選戰「不是統獨之戰，而是民主價值保衞戰」，因為「我們的對手正想盡辦法，在對岸龐大力量的推波助瀾下，要把台灣扭轉回過去反民主、反改革的老路。」她並以民主捍衛者自居，說她知道曾經支持民進黨的朋友失望不滿，「但我要向各位保證，我們還是原來那個民進黨，我們從來沒有放棄執政初衷。盼望大家放下歧見，攜手把這場台灣價值保衛戰贏下來。」

以上談話顯示，蔡英文到頭來還是要訴求民進黨基本盤。而從她高傲且全無悔意的內容看，她完全不承認自己是問題所在，姿態像極當年阿扁面對綠營支持者怨聲四起時，高傲而有恃無恐的說：「你們不支持我，還能支持誰！」

網路及藍營最近大肆流傳，台灣現在「最大黨」是「討厭民進黨」。這無關民進黨地方執政，問題正在中央執政。而討厭原因何在？一在改革，二在民主。改革不乾不脆、拖拖拉拉、逢軟則硬、逢硬則軟，必然得罪眾多民眾。馬基維利說得好，「（改革）傷害若能速戰速決，一次為之，以後改以對公眾有利之事，則民眾就不會細嚼痛苦，反感相對減少；反之，則民怨不斷加深，離心離德。」

至於民主，喜歡「老藍男」、拉拔「英派」取代過去民進黨、打壓「東奧正名」及「公投反併吞」、用「維護言論自由」名義放縱「假新聞」、對叛國及共諜不處理或從輕發落、以投機態度「禮讓柯文哲，放棄姚文智」、讓美國人一再感嘆蔡英文「懦弱」，這怎麼可能是「民主捍衛者」？怎麼可能不引起綠營支持者（包括民主派及獨派）忿怒憤慨？

改革及民主都引起民怨，蔡英文竟還敢說「我們還是原來那個民進黨，從來沒有放棄執政初衷」。她的話如果屬實，那廣大民怨何來？整個民進黨何以被連累？「討厭民進黨」會成為全國最大黨，正證明了民進黨的主要對手已不是國民黨及其背後力量，而是「民意」。同時要挽回「民意」，必須執政者誠懇悔過、尋求原諒和解；若像阿扁當年一樣，只知對抗及執迷不悟，最後必然遭致類似2004下半年至2008一次比一次更大的慘敗！

但蔡英文談話最易引人反感的還不是以上這些，而是她的有功獨攬、有過歸人（歸咎綠營異議者），說「我們創造了歷史，不只是全面執政，也讓民主深化，改革理念成為新的台灣價值。但執政後，我們花了太多時間在爭辯彼此的差異、在計較改革的速度，卻忘了大家有共同的目標。」「我們彼此的差異顯得微不足道，若陷入彼此的爭執，讓對手有機可乘，台灣將被他們改變方向，所有付出的努力也將灰飛煙滅。」

真實的情況是：絕非蔡英文領導民進黨「創造了歷史」，而是成百成千「民主改革先行者」的努力付出，成就了今天的改革大勢，以及對馬政府失望憤怒的「民意海嘯」，促成了民進黨全面執政。2014及2016民進黨根本沒有任何堪比黨外及創黨初期的表現，純粹是搭318學運「創造了歷史」的順風車上台。同時也不是綠營異議者「花了太多時間在爭辯彼此的差異」「讓對手有機可乘」，而正是蔡英文「老藍男」政府的非民進黨風格造成普遍爭辯，是蔡政府改革及民主的拙劣表現激出「討厭民進黨」這個全國最大黨，讓對手有機可乘。

學者洪裕宏的《民眾為何厭惡民進黨》一文頗能點出要害。他認為「民意海嘯」已取代「政黨競爭」，決定選舉輸贏。而形成「民意海嘯」，是因為對執政者強烈不滿，始於318學運。至於民眾現在為何如此厭惡民進黨？他認為王安石的剛愎自用、自以為是、不聽建言導致變法失敗，值得參考。「把名字換成蔡英文，不是依然恰當？」

何謂「民意海嘯」？格雷威爾《引爆趨勢》這本書提供若干解釋。原本大眾孕積的情緒及需求，經過一些人的不斷身體力行、一些小事件的不斷重複，會突然像流行病般爆發，「小小動作竟然造成巨大轉變」、人人爭相模仿或爭相追隨，這就是「引爆趨勢」。

「在特定的流行風潮中，萬物都能在一夕間改頭換面，這種時刻稱為引爆點。」引爆點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很清楚，是蔡英文「破窗定律」式的無所做為引爆了「討厭民進黨」趨勢，韓國瑜的「星星之火」再把這趨勢變成「燎原大火」，外溢到各縣市。韓國瑜發言失不失當並非重點，他讓千千萬萬民眾的孕積情緒突然點燃，蔚成風潮，才是重點。

從「引爆趨勢」的觀點看，討厭民進黨派的「票投韓國瑜 ，教訓民進黨」，以及獨派的「教訓蔡英文，票投姚文智」，都是選人不選黨兼報復蔡英文的「民意海嘯」。前者是因蔡英文不當改革帶來民間經濟損失（如年輕人緊縮消費、服務業生意清淡，還有不少朋友說，過去吃個像樣餐廳都要提早訂位，現在則隨時都有空位），後者是因蔡英文放棄姚文智激發綠營反感（綠營人人皆知蔡藉此討好柯文哲，避免對方和她爭選總統）。而且今年民進黨傳統支持者投票意願低落，一如2014、16年國民黨傳統支持者的興致缺缺。

蔡英文要訴求民進黨基本盤，她本身卻態度高傲、毫無悔意。這使得她的「民主價值保衛戰」號召力不足，必須看公民社會的「民主危機感」是否自動發酵，願意投民主一票。如果是，則民進黨連帶受惠。如果不是，則民進黨只好像《左傳》名言「不去慶父，魯難未已」（慶父不下台，魯國災難不會停止），承認「蔡英文不下台，民進黨的災難不會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