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關書訊:
空有大筆遺產而無所作為的西洋舞蹈評論家島村,於雪國的溫泉地邂逅了舞蹈老師的養女駒子。駒子有著純淨得不真實的美麗,而島村即因此為其吸引,兩人進而產生了感情。
二度造訪雪國,他於火車上遇見了有著美得近乎悲戚的聲音,幾乎像是駒子的妹妹般純淨的葉子。恍然之中,竟分不清幻影和真實,記憶中的駒子似乎和葉子的倒影一體了般。而此時的駒子已為了老師垂死的兒子的醫藥費當了藝妓,她常常來島村的房裡,島村雖驚訝於駒子深厚的感情,但他畢竟是離去了。翌秋,島村最後一次回到雪國尋駒子,葉子認真地拜託島村帶她回東京,但島村不願對不起一直愛著自己的駒子,也發覺自己不能再自私地苟且於駒子感情之中,因此決定離開此地。在離去前,繭倉發生火災,葉子亡於其中,而駒子亦因刺激成半狂亂狀態,在這混亂的一晚,閃亮的天河,似乎傾瀉入島村的懷中。
二●內容摘錄:
由於什麼東西都不十分惹他注目,他內心反而好像隱隱地存在著一股巨大的感情激流。這自然是由於鏡中浮現出來的姑娘的臉的緣故。只有身影映在窗玻璃上的部分,遮住了窗外的暮景,然而,景色卻在姑娘的輪廓周圍不斷地移動,使人絕得姑娘的臉也是透明的。是不是真的透明呢?這是一種錯覺。因為從姑娘面影後後面不停地掠過的暮景,彷彿是從她臉的前面流過。定睛一看,卻又撲朔迷離。
三●我的觀點:
在我第一次看完雪國之後,是疲倦的,非常非常的疲倦。
是因為隱含在字句中某種強烈卻又隱密得平靜無波的氛圍吧!如此細密地包覆著全身,卻又朦朧得令人難以看清──或許正如蛛網,透明,卻總在無意中纏了一身,且揮之不去。
這樣的力量是輕柔卻悠遠綿長的,我總是試圖再仔細些看清它、捕捉它,卻反倒更為其所束縛。
故事主要環繞在島村、駒子、葉子三人之間。全書主要展露的,就像它給我的感覺一般,是種「美麗且虛幻的存在」。讀者主要透過島村的角度窺看雪國中駒子天真單純的執著,葉子過分嚴肅卻悲戚得不真實的美麗。在我看來,島村之於這兩個女人,雖說有著矛盾,但就本質上來說,他對她們兩個都是基於相同的感情。
就駒子來說,在兩人的初次見面中,島村即為駒子純淨的美所吸引。但在島村得到了駒子的愛情之後,反倒不確定自己對駒子的感情了。他幾番回到雪國尋駒子,但當面對她的愛戀時,卻只是悲哀於「這女人在迷戀我呢!」,且當他看到駒子所記下的小說筆記時,又自私地拋給她一句「徒勞!」即便他明白對駒子來說並非如此。島村是看不起駒子嗎?我想不是的。他只是可憐駒子,也可憐自己,兩人都在徒勞地追求某種虛幻的事物。島村原本愛好日本舞蹈,但實際接觸後又轉而著迷於西方舞蹈,他熱烈地蒐集各種相關資料及撰寫評論的文章,可卻只是欣賞的自己幻想出來的舞蹈幻影──一種只存在於幻想之中,或許更勝於真實的虛幻的美。而這種性格,也反映在他和駒子及葉子的感情上。可以這麼說,島村是個對於「美麗且虛幻的存在」有著執著的角色,雖然他在書中給我的感覺多是猶疑矛盾,甚至帶點懦弱的,但其實他也只是個徒勞地追求著幻想中縹緲不實的愛情的男人罷了。他的愛情,一如他對舞蹈的熱情──都不過是種無用的悲哀,甚至諷刺吧!
而駒子呢?她天真地對於生命的美好,不論是憧憬的城市事物,或是眼前對島村的愛戀,都有著「使出渾身的力量努力地活下去」的態度。當她向島村談起她所看過的小說和不曾看過的戲劇時,「那口氣像是在談論遙遠的外國文學,帶著一種淒涼的調子,同毫無貪念的叫化子一般。」這給我的感覺就有些像島村只藉由資料來幻想西洋舞蹈,但駒子的虛無感和諷刺感則明顯地少了很多。或許是因她天生就帶著股純粹的天真吧!對於這樣徒勞的空想認真地談論反而使我更能感覺到她的單純。
另外,她無條件地愛著島村,縱使就連她自己也明白這樣的感情不可能有結果。當島村欲離開雪國的前一晚,她曾這麼說著「心裡難過。哦,你還是回東京去吧。我心裡真難過啊。」這樣強忍著自己陰鬱的心情說出要心愛的男人離去的話,表現了她對這徒勞的感情的悲哀。可當島村給她明天就要離開的回應時,她又控制不住感情的狂亂了起來,只因島村那句「就是待下去,我也幫不上妳什麼忙呀。」駒子在感情上,其實是奢望著島村會為了她留下來的,但就理智面來說,他這樣的回應應是在駒子意料之中吧!所以當她平靜下來後,也只是溫柔地說著「真的,你明天就回去吧。」駒子同島村一樣,都在徒勞地追求著某種虛幻的美好的事物,但她對於憧憬的事物的態度,我認為是比島村更有勇氣的。島村甚至認為生存也只是種徒勞,世上的一切不過都是一場更大的虛無罷了。而駒子雖然明白所為的只是徒勞,但令我感動的是她坦然地面對,然後繼續徒勞地努力下去。展現出就算在虛無中也要努力的生存下去的積極態度,那單純的認真,是全書最美的描寫吧。
至於葉子,則是全書中我覺得把「徒勞」發揮得最為淋漓盡致的角色。她就如駒子的妹妹一般,潔淨,但美得近乎悲戚。我認為她本身就帶著極大的悲劇色彩,因為作者曾多次於文中暗示了她無可避免的消逝。她太潔淨了,宛如一塊無瑕的冰晶,純粹的完美,卻難以久留於世。這就有些類似中國「紅顏薄命」的觀念吧!這現實的世界畢竟是污穢的,容不下這樣純淨的美麗。在閱讀的過程中,我總覺得,葉子應是明白自己的悲劇宿命的。因此,她才要求島村帶她回東京。這個不符合她行事風格的舉動,給我一種想奮力一搏逃離宿命的感覺。她或許是因知道自己會因太過潔淨而消失,故想藉由跟島村這個在她看來不正經的男人作出類似私奔這種不名譽的行為來弄污自己也說不定啊!但這最終並沒有成功,如此看來,則又是場無奈的徒勞了。
徒勞是無用的。
在我這樣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來。
但這樣徒勞的一個故事,卻是這樣哀傷地輕柔卻深沉地牽動著我的心弦。隨著書頁一頁頁的翻動,我漸漸地發覺,徒勞或許只是徒勞,但島村、駒子、葉子三人交纏所構成的一幕幕,都不斷地在訴說著,徒勞的嘲諷、勇氣、與哀愁。這樣在虛幻的夢想之中追逐的嘆息與笑鬧,使整部小說迴盪著一股溫柔,卻無奈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