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見他－那個衣衫襤褸的老伯伯，都是在台銀提款機外面的矮欄杆上坐著，腳邊總有一些些紙呀罐呀的資源回收品。他總是安靜的坐在那兒，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偶而吃著簡單的飯盒。

今晚，我又看見他了。寒冷的夜裡，銀行周圍除了他沒有別人。當我從提款機裡領出過年要用的嶄新鈔票後，不知道是因為今晚的低溫還是什麼我不明白的原因，我情不自禁的在他身旁停了下來。

我彎下身來用閩南語問：「伯伯，您為什麼不回家？」

他那混濁的雙眼明顯的楞了一下後，搖搖頭，含糊的發出幾句鄉音。

我改用國語再問一遍，他又張開只剩二三顆牙的嘴回答：「我沒有家。」

再往下問，知道伯伯是湖北人，還是個退伍軍人，卻不知道什麼原因，並沒有住在榮民之家，而流落在這街頭巷尾。

我想起最近新聞畫面上，大陸的雪災讓許多人困在車站、困在冰天雪地而回不了家。幸運的才從武漢回來的朋友也證實那兒的風雪驚人。然而，台灣沒有下雪，老伯伯也同樣回不了家。

從皮包裡拿出一張鈔票，把它放進老伯伯乾瘦髒污的手上，交代他好好收著別掉了。我說：「伯伯，祝您新年快樂！」

我知道老伯伯顯然嚇著了，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待回神，他迭聲謝我、祝福我。拍拍他的肩、他的手，我也只能傳遞這麼一點溫暖了。

回到對街的車上，妹妹和女兒問我怎麼回事。我邊說邊望向老伯伯，竟發現他一隻手舉的老高，不斷的向這邊揮著，不斷的揮著……

剎那間，我因那不斷揮動的手而湧上一股心酸，令人泫然……直至現在，我彷彿仍看見那手舉在寒風中使勁地搖晃著……

而夜，似乎更冷了呀！

97.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