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隧道裡迎面跑出了一個人，和我四目相接。

 

「別告訴人你在這兒看過我。」那個人說完低下頭逕自離去。

 

我的目光隨著他的身影而別過頭去，終於按耐不住地嘶著聲向他問了一句：「裡面長什麼樣？」

 

他回過頭來瞠目看著我，「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沒進去過！」（兩句出自他口中的話是分開來的。）

 

見始終站在那的他臉色有點和緩下來，我便小心翼翼地走近他，悄悄地問：「裡面真的鬧鬼嗎？」

 

他皺著眉頭，眼球咕嚕咕嚕地轉，神情十分猶豫。

 

「你有撞見嗎？」我向他再次求證。

 

他努力地撐開了嘴，卻沒有發聲。他猶豫的神情裡似乎揣摩得出一絲絲恐懼。

 

倏地，他大大地吐了一口氣，「噯！我不知道！」然後他振袖離去。

 

那條隧道坐鎮在那，像黑洞般吞噬著光亮，成蔭的大樹罩著隧道外的道路，形成了隧道的延續。

 

我站在隧道前，望著那石砌的入口，呆然了許久。既使大家都說這裡鬧鬼，我還是來了，其實心中的恐懼是無可言喻的，但是如果我不進去一遭，將來勢必會後悔的。

 

不知不覺，我已讓自己身陷隧道的漆黑之中。

 

這裡頭的空氣異常冰涼，好像從我口中呼出來的氣都要生白煙似地。每吐一口氣，就覺得雙腿愈使不上力。地上踩的是濕漉漉的，前頭看的是黑不見底的。我回過頭去懷念起隧道外的陽光和煦。

 

我困在黑暗裡動彈不得地回望著一蹴可幾的光明。

 

我勉強地在向前走了兩步，前頭依舊看不到出口的光點。我打著寒顫，從背包裡拿出餅乾來補充熱量。在隧道兩旁高起的石基上，我揀了一處緩緩坐下，我的腿已經快撐不住我的身子了。

 

咬下一口。這餅乾還是在來的路上買的，就在離隧道不遠處開了一家傳統的甘仔店，還有一個抽著水煙袋的老婆婆坐在店外的竹椅上。

 

「再往前走已經沒路了。」我跨出店門時那個老婆婆對我說。

 

我停下腳步對她托起了一個微笑，「婆婆，您在抽的這是什麼啊？」

 

「水煙兒。」 接著她又繼續她的話題，「曾經有個住在附近的年輕人不聽家人的勸阻硬是要到那裡去，結果就瘋著出來了。還有人說到現在還會看到他在那前面徘徊。」老婆婆呼嚕呼嚕地吸了一口水煙袋，裊裊地吐出白煙，「你若到那兒見到個人站在前頭迎接你，就是他了。」

 

想到這，我打了個哆嗦。

 

也沒胃口吃完餅乾，我低下頭，兩手撐在基石上嘆了一口氣。無意間發現似乎有什麼字被刻在基石上。我扭過身蹲在基石旁吃力地讀著那些字：「水煙……奶奶……是……不……歸去……」一半以上的字都糊掉了。

這麼一說，水煙是什麼時代的東西了？

 

「走不動了。」一處較新的字跡。字跡明顯扭曲，也許是用盡最後所剩的力氣吧。

 

也有許多人如我困在此處，前進不得嗎？

 

呼嚕、呼嚕、呼嚕、呼嚕嚕嚕嚕……

 

那像是之前聽到的水煙聲有如從八方傳來。

根本就才走進來兩三步，我的志氣早就被消磨殆盡。

 

我蹲在那塊原地上淅瀝嘩啦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