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英戰呂布》海報

《三國演義》 呂 布是一個有趣的 controversial figure 。 他 的作為像現代人，和三國時代其他的「英雄好漢」格格不入。 但是讀到這個角色時會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之後意會到他和我周邊認識的某些人頗為類似。 說得更確切一點，我在國外投資銀行圈認識的一些專業經理人很像呂布。

呂布在羅貫中筆下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不討厭他，我甚至認同他的許多做為。 我想作者本人對呂布也是又愛又恨。 呂布在書中 英俊瀟灑，武藝高強。 「人中 呂布，馬中赤兔 」。 「 三英戰呂布 」 與「轅門射戟」的故事更是將 呂布的武功推崇到極點。 呂布 不僅是 《三國演義》裡的第一武將，羅貫中還將自己想像出來的絕世美女貂蟬安排給他。 但是呂布另一方面又是「 有勇無謀，見利忘義。 」 他自視太高，做事卻又優柔寡斷。 以忠義為主流的中國歷史更是鄙視 呂布這種反骨 弒 主的角色 。 張飛 罵他「 三姓家奴。 」 袁術稱他為「背主家奴！」 。 好像在那個翻來覆去的年代就只有 呂布搞背叛 ?

在現實生活裡，我遇見過不少有呂布個性的專業經理人。 他們有豐富的專業知識與實戰經驗，在競爭激烈的金融職場上幾乎每年都是待價而沽。 今年的年終獎金不滿意明年就到外面找一個更高薪的地方。 而專業經理人換了公司之後在金融戰場上與前雇主對幹也是家常便飯。 其實這是「雞生蛋、蛋生雞」的理論。 歐美投資銀行對員工是只看業績貢獻，分配年終獎金時只照顧前 10-20 % 的員工，理論上這些人有市場行情，同時取代的困難度也比較高，當然 公司也無權求員工有太高的忠誠度。 這樣聽起來這個行業是滿沒有人情味的。 沒有錯 ! 投資銀行業本來就是一個為股東追求絕對報酬的冷冰冰的行業。 專業經理人應該為公司的業績負責，公事公辦，不應該對直屬長官有人情味或是忠誠度。 有些金融機構出狀況反而是經理人對「人」太忠而違背了自己的專業。

在《三國演義》中，呂布不滿於現狀，隨時為自己找更好的機會，追求榮華富貴。 只是換了幾次「主子」都遇不上明主，不耐煩，就跳出來，以為自己可以做個更好的主帥。 而 呂布犯的最大的錯就是沒有自知之明。 他完全沒有政治能力，做決定又是 優柔寡斷、反反覆覆。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當諸侯的料。 他的親和力應該不錯，也有一定的領導魅力，要不然高順、陳宮不會跟著他死。 如果他願意跟隨一位明主（例如曹操），他應該可以成為一個很稱職的大將軍。 當他不耐煩自己跳出來當 主帥 的那一刻也就注定他未來的失敗。

像這種不安現況的專業經理人我認識不少。 他們在業務上有了一定的成就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往管理階層爬。 殊不知管理階層的 skill set 與生意業務往往沒有關係。 專業經理人在管理層的政治鬥爭下存活率極低，但這也是他們與呂布一樣可憐又可愛的地方。 而能夠在惡劣政治環境之下存活的少數通常會轉變為與你我不同掛的領導精英，因為無法互相了解也就越行越遠，終至互不往來。 所以我還寧願與呂布這些沒有自知之明的痞子來往，因為至少我還知道他們在想些甚麼。 就有如陳宮死前對曹操講的話：「布雖無謀，不似你詭詐奸險。」

我不是要幫呂布辯解甚麼。 只是忠心護主的關羽趙子龍在我們這個個人主義至上的時代已經是過時，而奸詐陰險的曹操劉備永遠是惹人厭。 呂布是真小人 ，但是他至少是忠實地為了爭取自己的權益而活過。

歷代對呂布最大的批評是「不忠。」 向來能力強與自視高的人是不容易服人。拿背叛丁原與董卓這兩件事來説，呂布是選錯了主子（或是説選錯了工作）。 與其繼續跟著無能且不尊重自己的老闆，還不如跳槽，以免浪費自己的青春前途。 當然換老闆沒有必要將前雇主幹掉以示忠順，這一點以我們現代的眼光看來可能是太過〈“他不只是跳槽而是弒主”朋友這麼跟我抱怨。〉 但是在那個動不動就抄家滅族的時代，他可能沒有選擇。 呂布為了自己的前途，不願意為了「忠」字來勉強自己，這種人不是在現代社會裡常常可以見到 ?

另外有沒有想過 ? 丁原與董卓根本就不配當 三國第一武將的「主子」 ? 一般主管雇用員工，不但要查明應聘者的資歷，也要確定沒有 over-qualification 的問題。 當呂布開始跟著丁原與董卓，就像潘金蓮嫁了武大郎是注定要紅杏出牆的。 呂布在惡劣環境下先後救過丁原和董卓的性命。 但是丁原小小一個荊州刺史還要人家認你當老子，難怪最後被一刀斷頭。 董卓更是一個全國共認的壞蛋。 一個肥胖老頭子用惡勢力搶人家青年才俊的美眉，誰都不可以容忍自己心儀的美女被糟蹋，更何況呂布 ? 也難怪董卓最後曝屍街市。 呂布當初瞎了眼跟他們固然不對，但是董卓丁原之流沒有駕馭他的能力卻要硬上，也是自討苦吃。

呂布在《三國演義》中另外的罪過是溫情主義。 他不但憐愛唯一的女兒又愛聽女人的話，最後心腹背叛，『布只戀妻子，視吾等如草芥。』而被手下綁縛於睡夢中投降曹操。 在那個『兄弟 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的年代，呂布應該和劉備多多看齊，情況不對就拍拍屁股走人，妻小都不用管，反正總有一些傻瓜會帶他們回來。 當然也有人缺德地說，劉備妻妾一定很醜，不論他如何有意遺棄總是會跑回來。 如果是他娶貂蟬的話可能就另當別論。 或學學獵戶劉安，殺糟糠妻吃人肉還獲贈百兩黃金，那個年代另外買個漂亮女孩子可是綽綽有餘吧！ 羨煞今日的家暴男。

呂布是個絕世武將，但是卻有一個不對稱的優柔寡斷性格。 他身處亂世，雖然到處都是機會，但是他一直沒有搞清楚他的要的是甚麼？ 他沒有野心稱王，自視高的他卻又不願聽服任何一個君主。 呂布可能出身普通，羨慕人家的榮華富貴，但只去模仿他人，卻不知道建立自己的風格，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甚麼？ 結果是做甚麼也不喜歡、做甚麼也不成功。 枉費了一身好功夫，飲恨而終。 在當今「亂世」，也許每個人都應該好好想清楚自己的目標是甚麼？ 以呂布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