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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2/16 08:25:20瀏覽1453|回應1|推薦39 | |
清張走過的裏日本海沿岸——獨步舞台現場報導 文‧攝影/獨步文化總編輯‧陳蕙慧
第三天,《零的焦點》與其他 第四天,《砂之器》 第五天,松本清張紀念館
和去年此際看書稿時同樣是南國最冷的某個冬日清晨,我們搭上往北的班機,在大阪登陸後立即換乘新幹線雷鳥號,於傍晚時分抵達了金澤。關於金澤,我曾有過多次耽美的想像:海風吹拂的冷清古城、低垂頸項撐著紙油傘的和服女子、老式長簷木造建築、狹仄的石板坡道與擁擠雜沓的市集氣味。然而,古風已遠,偌大的金澤車站竟是全然冰冷的現代化鋼管支架巨大天棚,襯著四面八方灌進衣領的寒風,只覺得有些迷惘。 第二天我們將一路往北直奔,走一趟書中女主角禎子走過的追尋之路,我們看到的會是怎樣的風景? 隔天從金澤搭乘新幹線特急雷鳥7號到羽咋,車程大約一小時,當時禎子在此地換搭私鐵到高濱,再從那兒搭出租車翻越一座山趕到能登金剛斷崖。我們在台灣時查過資料,得知從羽咋到能登半島得搭巴士,不過由於那太過淒清的羽咋站月台上方還掛著「在此轉乘,往高濱」的牌子,於是我們去問小小的車站站務窗口,一名像是站長的中年男子飛快地表達去能登得搭巴士到富來再換當地的公車,便不再理會我們。 我們出了車站往左走果然立即看到一座巴士站牌,趨前一看並沒有往高濱的站名,正覺狐疑便又回站務室詢問,這回換了一個中年女性站員,她表示只能搭巴士沒錯,我不死心地問明明看見「轉乘往高濱」的牌子,她的回答居然是那條本地私鐵早就沒有了,而且至少二、三十年前就不運行了。她指示是最前面的第一座站牌,我們再次前往察看,果然這會兒看到了。那一天是假日班次極少,要不就搭二十分鐘後的那一班往高濱,去高濱接往富來的車,要不就等兩個半小時後搭直接往富來的車。考慮了一下,我們先搭上往高濱的車子,並很順利地再搭上往富來的公車,抵達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從富來得再換搭往門前的公車,在關野鼻下車,需時大約一個小時。 從富來出發不久,偶爾可以看到海,但大多沿著離海有一段距離的山坡路緩緩爬升,等到來到關野鼻時已經下午三點一刻了。司機先生好意告知回程惟一一班公車是六點鐘,而從關野鼻步行到斷崖處大約十五分鐘。我們從下車處轉進一棟類似遊客中心的建築想買點飲料,從女售貨員口中得知這座遊客中心另一頭門外海岸才是能夠清楚遠望荒脊斷崖的地方,我們連聲道謝,並為一路誤打誤撞稱幸不已。 一推開門,冰冷的寒風迎面撲來,眼前一片無垠的大海沉靜、和緩呼吸著,微弱的幾線天光自籠罩著前方斷崖上方的雲層照射下來,天色有點陰,卻又不是全然的暗,遠處海平線上彷彿鑲著一道雲霧滾邊,淺淺的乳綠色、筆直的,和天上糾結、潑灑、深淺厚薄變化多端的雲層剛好成了對比。 供眺望的平台上豎著兩根長短不一的木柱,上頭用白漆分別寫著:「能登金剛 關野鼻」、「零的焦點 荒脊斷崖」,崖壁邊上有幾株松樹,從松樹之間望向遠處的荒脊斷崖,那深黑綠色的枝掗切割前方的天空與懸崖,確實平添了一抹濃濃的陰鬱沉重。 往下走有一座亭子,也有一處平坦石壁足以遠眺。隨著風的強弱、及天光流轉,遠處懸崖上方的雲層和海景也迭有變易,有時幾道破雲而出的較強天光照射在海面上,形成粼粼波光,隨著逐漸轉強的浪,衝擊著崖下碎石塊;有時天光幾乎為烏雲遮蔽,海面與天便濃鬱鈍重得使人黯然。 海風並不強勁,但冷意鑽進身體裡,手掌手指僵直了,靴子裡的腳趾也幾乎無法動彈。心是熱的,景色如此絕美,身體卻冰到了骨子裡。注視著雲層和海浪的變化,每一分鐘都有不同的風情,我不禁想,這平靜但又有些複雜的心緒,是否和那些決定放棄自己的人生而從高崖一躍而下的人們有相近或悖異之處? 這麼美。這麼好。前者是指眼前的海、雲和天,後者是指我們能夠親臨此地。但我又不禁覺得遺憾,跟身旁的小獅說:這樣的交通狀況要規劃團體旅行可能有點困難吧。是啊,小獅回答,不過她猶沉浸在一路讀《零的焦點》,而此刻人已在故事舞台的興奮,揚聲表示,有哪家出版社像我們這麼專業,總編輯千里迢迢跑來現場規劃、報導呢?(……orz) 天色逐漸暗了,我們還要到荒脊斷崖去,便回遊客中心問店員是否將剛剛買的,以《零的焦點》為名的特產和菓子寄放該處,等六點回來搭巴士再來取。但女店員一臉不可置信,好意地說那座斷崖周邊什麼都沒有,而且很快地天就暗了,什麼也看不見,太危險了,何況遊客中心五點就打烊。她建議我們四點半左右就離開。 可是公車只有一班,而且是六點鐘,我們本來還想到了那邊再說,但女店員建議幫我們叫計程車,約好四點半在斷崖入口處等。我們接受了她的好意,且才一上路便有一輛小型私家車停下來讓我們搭便車到荒脊斷崖。 從小徑入口處走進去不久,便看到一座牌子寫著:從此步道回頭,又是一個新的人生。我心想,果然這裡是自殺勝地啊。不一會兒,來到斷崖上方,此處便是《零的焦點》最後的場景所在,只見眼前立著「荒脊斷崖」的牌子,旁邊並有一塊寬牌子解釋這個地名的由來,原來據說由於這附近土地貧瘠荒蕪,或說從斷崖往下看去頓生一片荒涼枯瘠之感,所以名之。旁邊甚至又有一塊大的橫形木牌寫著:如果有自殺的勇氣,何不試著活下去! 以前讀過一些資料說清張此書完成後使得這座斷崖成為觀光勝地,但同時也吸引了許多想了卻塵緣的人們來此投海,看了周圍三四面這樣的木牌諄諄提醒,我想果然這不是訛傳。但不知怎麼地,從適才自關野鼻望向這一整片能登半島的裏日本海,到此刻站在這座懸崖上吹拂著海風,儘管寂寥蕭索之感有之,但心中卻感到無比地澄靜透明,彷彿滌盡了雜質般,颯颯爽爽。每個人的體會不同、做的決定也不同,這裏日本海終究不能給我們該怎麼做的答案,而我們也不能怪罪這片美景吧。 回程又是將近四小時的車程,我在黑夜搖搖晃晃的公車裡反覆聽著陳昇重唱〈變〉和〈青鳥日記〉。夜色從窗外倏忽飛掠,巴士疾駛,毫不猶豫地往目的地奔馳。富來、高濱、羽咋,這輛巴士直達羽咋再轉搭新幹線回到金澤,我沉入夢鄉,但偶爾轉醒,荒脊斷崖上光禿禿的濁黃岩壁仍清晰掠過腦海,焦黃色的岩壁、深墨色的海、白色的碎浪、海面上一線橙黃夕陽…… 是的。我告訴自己,我遙想多年的北陸,是旅人的起點,明天,我們又將奔向另一站。 [之一,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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