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敵大海景(上)

杜開隨手記13

那時候，八十八層樓的香港國際金融中心還沒有蓋好。我去拜訪一位陌生的客戶吉米。

吉米很高，大約有一米八的身高，是美國出生的中國人。他帶我去見他的老闆。那是一個中年男子，在這個香江國際金融中心的彈丸之地，坐擁玻璃帷幕大樓的頂峰。

「我的辦公室望出去，剛剛好，國際金融中心剛巧躲在角落柱子後，沒擋到我的窗景。」那是擁有兩塊透明玻璃窗的辦公室，一塊玻璃望出去可以看到大樓夾縫中的維多利亞港；另一塊望出去，則是流線形大樓林立在百合葉窗簾背後，若隱若現的窗影。

還爬滿鷹架、鋼骨結構的新大樓，像個裸露的鋼筆，兀立在海邊。真的，果然站在牆角柱子後，得要偏著頭才能看得到。

那個中年男子，很客氣的從辦公桌後站起來接待我，讓我坐到桌前靠窗的小沙發上，然後談起經營高階客戶的技巧與方針。

他是個馬來西亞人，但渾身香港味，精明的眼睛，微禿的頭，和善的笑臉，以及一套非常稱頭的西裝。

為我做即時翻譯的，是一位台灣女子，她是吉米的下屬。在長條沙發上，她不時側身靠近那中年男子，總是搶著在第一時間為我翻譯。原本這該是吉米協助的事，卻落到了那女子頭上。我不時望著角落的吉米，他非常帥氣的環顧著我們，偶爾還是會穿插為我補充一些業務上的資訊。

不到三十分鐘的會面，我卻覺得有一世紀之久。也許是那辦公室實在太小了，那兩塊玻璃窗拆卸下來躺平，大概就裝滿地板坪數了吧。更何況我們一共三男一女，有四個人呢。

會後，吉米帶我參觀一輪他們的高級辦公室。那一張張辦公桌上的電腦，正和全世界連線，隨時可以撼動國際金融市場，如果有人敲錯鍵的話。

我滿腦子胡思亂想，在那裡快速的晃著。吉米人高、腿長，走路很快，我有時都快跟不上。

吉米準備帶我去吃飯時，我說，我先上個洗手間吧。吉米說好，要我等一會兒，然後弄了一把門禁鑰匙給我，告訴我該如何找到廁所。

「香港辦公大樓的廁所都是鎖起來的，怕外人進去。」吉米說。

我在那簡潔素色的穿廊走道間尋找廁所，如迷宮一般摸索，感覺這鑰匙是把大樓裡的人通通鎖起來似的……。

「香港人把維多利亞港稱為無敵大海景，能擁有一間海景辦公室，才是身分地位的象徵。」我記得來香港前，我年輕的學弟才這麼跟我說。而他有一個香港僑生的同學，因為加入網路公司的關係，不到三十歲就擁有一塊無敵大海景的玻璃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