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演前，老師在耳邊說，看完要寫作業的唷。雖然老師一再強調「你們年輕人來看比較有感覺」，我卻莫名因此緊張起來。

是啊，是緊張的感覺，就像舞者在台上拿兩手食指，左手，右手，左右左右在腹前不停轉繞；是焦慮的感覺，就像舞者拿雙手上上下下抓撓，像要搜出每隻隱藏在皮膚底下、如小蟲子一般的「焦。慮。」

該用文字說些什麼好呢。

那個男的兩手扯著 T 恤的下緣，緊跟在那個女的左邊。女的向右一步，男的也向右一步，女的向右兩步，他繞過身後湊到女的右邊，那個女的嚇了一跳，向左邊跌了兩步，那個男的又轉回來跟在女的左邊，那個男的和那個女的就這麼來來回回，左左右右，前前後後。

忍不住笑了，幼稚。

幼稚，天真，鬧脾氣，然後又乞求原諒，張著無辜的大眼睛，扯著歉意的襯衫，頭頂著頭互相諒解，然後又手牽著手跳起舞來，這一切的過程如同迴旋曲一般重複著，戲裡戲外的人都看透了青春愛侶的幼稚把戲吧，可又忍不住耍幼稚，只有在對方面前，才能這麼坦然露出任性孩子氣的一面吧。

鼓起腮幫子使勁吹氣，原先一張張脹紅的臉，變成一顆顆紅通通的氣球。

一開始是裸著上半身，然後穿上襯衫穿上洋裝，然後穿上夾克大衣。

一開始是卡門，然後是快節奏叫人緊張的音樂，然後是義大利歌手的吟唱，然後是卡農。

一開始是枯木白天，然後變成藍天白雲，然後飄起粉紅色的花，然後吹起大風颳起金黃落葉，然後又烏雲密佈下起大雨。

一開始是拼命抓癢撓腮，然後眾人歡愉地跳著玩著，然後有人一副文藝青年貌、有人臉上寫著不想長大，然後有人掙扎有人逃脫有人跳躍有人奔跑，然後拿著一顆顆顏色各異的氣球。

一開始是靜靜佇立的枯樹，最後也是枯樹。樹後是一片天，晴天雨天颳風天。

人來了人去了，風來了風去了，枯樹看盡了樹下發生的一切。

揣想著這樣的安排，是作文的起承轉合嗎？是春夏秋冬的時序轉換嗎？是什麼都沒帶來的嬰孩慢慢長大成人嗎？是什麼串連了一切？似乎都可以解釋也都有破綻，所以才叫做「斷章」吧。

這也是伍國柱的斷章。來不及認識他，他已然殞逝。看著照片，忍不住想要說他簡直就是現代舞界的梁朝偉（或許，張國榮更貼切吧。）落幕前，用一串串彩色的氣球，獻給伍國柱，慶幸自己參與了斷章第一次在國內的完整演出。

。。。。。斷章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