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5/04/30 09:42:28瀏覽610|回應0|推薦5 | |
自從父親中風倒下之後,我們家四姐妹會定期到療養院去看父親,雖然父親的神情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但在父親生病這段期間,我們還是要盡人子的責任,去握握父親的手,跟他說說話,摸摸父親那滿佈風霜的臉頰。 104年2月6日與姐妹們約好,一起去探視父親。每次的探視也是我們的姐妹日。 想到不久之後,我們可能都各分東西了,要見面真的也很困難。 這一天探視完父親之後,三妹帶我們到高雄黃昏市場,為母親添購一些日常用品,母親喜歡吃的食物,饅頭、地瓜之類的,每次我總是滿載而歸,都是三妹買單。 我們會一起去吃個午餐,聊聊近況。 那一天因為大家都有點累,小妹提議到療養院附近的小七喝喝咖啡。 我們各自買了一杯咖啡,三妹先開頭講述小時候與父親互動的情形。 三妹說: 我讀國中一年級時,有一次吃壞肚子,上吐下瀉,到學校上課後,因為都沒有吃東西,所以到了中午時肚子很餓,但父母親都沒有幫她拿便當來,到了下午上第一節課時,才看到父親匆匆忙忙的提著便當到學校,但當時任性的我,耍性子,看到父親的模樣,而且那麼晚才拿便當來,大聲對父親說:「我不吃了。」然後甩頭不理父親,父親看女兒都不理他,等了一會兒就悻悻然回家了,現在想起來,自己真的很過分,也很殘忍,對待自己的父親這般的惡劣,而事後父親卻沒有一句怨言。 小妹也開口說: 讀國小時,下午經常下大雷雨,有一次也是下課後才下雨,眼看同學們都有父母親拿雨衣或雨傘來接他們,我的父母都沒來,我只好在雨中走路回家,走到一半,看到爸爸拿著雨衣來,我心裡很高興,但雨衣一打開,裡面都長霉了,我也不敢穿,但父親拿來了,我只好負氣拿著雨衣沒有穿,還是一樣走路回家,現在想起來,真的很不孝,也很後悔當時怎麼會用這種態度對待父親。 大姊好像沒有說與父親互動的情形,但大姐說,幾年前父親到新市拜拜,那一個小廟的主事跟父親說,父親的壽命已經到了,要去天公廟買壽,是大姐與大哥一起到天公廟請法師作法向天買五年壽命,所以自從父親中風之後,都是大姐與大哥要去照顧。 我也想起自己與父親的二三事。 我記得在我讀國小一年級時,因為母親給我做一個用麵粉袋染成綠色的書包,我背那個書包上學,老師分配我跟一個老師的女兒坐在一起,那個同學很討厭我,因為我穿的是大姐不穿的舊制服,背的是一個醜不啦嘰的綠書包,而且那時候我的頭還長一個瘡,那個同學的名字叫蔡瑪莉,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的長相,我每天跟大哥大姐一起到學校,書包掛在書桌上,蔡瑪莉一來就把我的書包丟出教室外面,課本、文具掉滿地,後來我就不敢進教室。 因為我是左撇子,寫的字全部反方向,老師改作業時都打一個很大的Χ,老師都不跟我說到底是那裡錯了,我看看我再繼續讀下去,可能也不會獲得老師同學的歡心,於是我開始展開逃學計劃。 我每天一樣跟哥哥姐姐一起到學校,但到學校之後,我就一個人跑到操場對面的小山上睡大頭覺,反正讀書也沒有意義了,都是被人欺侮而已。 就這樣逍遙過了半個月,有一天我躺在大石頭上睡覺,耳朵被人擰了起來,好痛啊!睜開眼睛看到父親憤怒的臉,我趕緊爬起來。 「死孩子!每天都到學校,都沒有去上課,跑到這裡睡大頭覺。」耳朵傳來父親憤怒的咆哮。 「說!妳為什麼不去上課?」 看著父親憤怒嚴厲的眼神,我嚇得不敢說話。 父親沒有賞我一個耳光,已經很阿彌陀佛。 我戰戰兢兢的說出被同學霸凌的事。 吳姓導師對我很不仁慈,尤其是我用左手寫字的事,她從來沒有對我說,要我改過來,我寫的作業全部都打零分。 旁邊有一位中年男人,他對我說: 「小朋友!妳不可再逃學了,這樣是不對的。」 「周先生!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情我會處理。」 那個中年男人是教務主任。 我被帶回教室,老師重新安排我與一位女同學坐在一起,她叫向素蘭,我們兩個後來成為最好的同學朋友。 後來老師規定我必須用右手寫字,左手用三角巾綁起來。 逃學事件若不是父親突然心血來潮,到玉井街上買了一塊三層糕要給我吃,也不會爆發。也因為父親的突擊巡視,我的逃學計劃才破功,但也因為這樣,我才能繼續讀書,而沒有輟學。 我又記得一次與父親最接近的距離。 玉井大觀戲院是玉井唯一的戲院,有一年上演日本片—神風特攻隊,父親是受日本教育的,他曾以全玉井第一名考上嘉義農專,到嘉農讀了二年,被祖父叫回來種田,日本老師對父親非常好,還到家裡請祖父讓父親回去讀書,但祖父完全不為所動,父親因此輟學在家種田,這件事是父親一生的遺憾與至痛,因此有日本片上演,父親非常興奮。就要帶我及大哥一起去看這部電影。有一個晚上吃完晚飯,父親騎腳踏車後面載大哥,我坐前面,我內心很興奮,能夠坐父親的腳踏車,讓父親載我,我可以聞到父親的氣息,這是我這一生中最接近父親的時刻。電影演甚麼其實我已經忘記了,但我永遠記得我坐在父親的腳踏車上,被父親用雙手包圍著的溫暖與快樂。 我以全班第一名從國小畢業,我要上國中了,我還不識真正愁的滋味。 有一天從田裡回來,看到一輛嶄新的腳踏車,父親跟我說是要給我的,還有一支手錶,父親把手錶套進我的手裡說: 「錶帶長度剛好,妳要上國中了,爸爸幫妳買一輛腳踏車,一個手錶給妳,妳要好好讀書。」 父親幫我買的腳踏車是武車,很大一台,不是淑女車,因此我讀國中時穿裙子很不好騎,而手錶好大一個,我當時不是很喜歡,因此對這兩項禮物,我有一些排斥。其實在鄉下很多同學的父母,幫孩子買的物品都是多功能的,可以上學騎,回家也能載東西的,我的父親應該也是這種心態吧!但我當時就是不能體會父母的苦心,手錶也是。 父親是一個拘謹的人,話很少,我小時候很怕父親,不敢跟他親近,長大後也是,總是不知道與父親聊甚麼,自從父親身體走下坡之後,我經常往返載父親就醫,牽著父親的手,在醫院裡穿梭,才驚覺父親已經老邁了,腰彎的利害,腳步蹣跚,步履緩慢,我甚至從來沒跟父親說過:「爸!我愛您!」 鐵漢雖倒下了,但與父親相處的點點滴滴,總是圍繞著我的心靈,爸!謝謝您給我生命!爸!我愛您! |
|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