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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剪輯】《欲望街車》人物之欲望為生存之始
2020/04/20 22:56:18瀏覽5000|回應0|推薦16

Sub:《欲望街車》:欲望為生存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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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欲望街車》(A Streetcar Named Desire)為美國知名劇作家田納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1911-1983)的劇本作品,該劇1947年於美國紐約上演,得到了很大的成功。後於1951年改編成為電影,由費雯麗(Vivien Leigh)與馬龍白蘭杜(Marlon Brando)所主演。故事梗概敘述女主人公布蘭琪與其妹史黛拉原出身於南方上流家庭的名媛淑女,家道中落以後史黛拉嫁給一名波蘭籍工人階級的美國人,而布蘭琪則任教於中學;教授英語課程。為避開與男學生有曖昧而被學校辭退的流言,走投無路的情形下布蘭琪只能投靠妹妹史黛拉,聲稱是自己辭去教職,並與史黛拉及其妹夫史丹利同住在紐奧良窮人區的一層小房子裡。史丹利與史黛拉發現布蘭琪行李之中帶有許多奢侈品,懷疑她欺騙了他們。史丹利搬出拿破崙法典為依據,對布蘭琪說妻子的財產丈夫有權分享等言語。後史丹利經層層調查,發現布蘭琪謊言連篇──她之所以前來投靠史黛拉係因與男學生有曖昧而被校方辭退的真相,還將之告訴好友米奇,致使原本承諾欲娶布蘭琪的他卻步反悔。之後史黛拉於醫院待產的同時,史丹利竟強暴了布蘭琪。米奇的悔婚與史丹利的暴力性侵,終將布蘭琪一步步地逼瘋並陷入殘酷的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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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視整齣劇作,可發現作者探討的不僅是美國社會對於種族的歧視,更有社會階級間的分野,文明與野蠻的對立。而「欲望」是貫穿整齣劇的一個強烈元素,布蘭琪、史黛拉、史丹利、米奇,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欲望;如此欲望形成一種能夠使他們生存下去的原動力,卻也為自己帶來前所未有痛苦的生命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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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為生存之始
《欲望街車》一劇中,每個主要人物都有屬於自己不為人知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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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琪是一個家族敗落,初婚失意加之丈夫驟逝受盡苦楚,卻一直未有再婚的女人,以當時代而言應會受到人們不少歧視與嫌惡的目光,更何況屬於女人最珍貴的青春年華早已逐漸逝去。沒有家庭、工作不順遂,復又加上漸有年歲,這種種不如意衝擊著她柔弱的生命,沒有隸屬感的她逐漸地感到時光虛度,孤獨寂寞。一個(輕)熟女處於如此狀態,和其他同齡有家庭子女的女人截然不同,內心自怨自艾難免,可謂一種人之常情。無人能懂其美麗與哀愁,進而形成自卑,然而面對外界她卻必須虛張聲勢以維持女性最後僅有的尊嚴,生命的悲歎一如歌曲的唱詞一樣:「蝴蝶兒飛去,心亦不在,淒清長夜誰來拭淚滿腮?是貪一點依賴,貪一點愛,舊緣該了難了換滿心哀。怎受的住這頭猜、那邊怪?人言匯成愁海,辛酸難捱。天給的苦給的災,都不怪,千不該、萬不該,芳華怕孤單。」 這樣的布蘭琪,或許開始想藉由異性來填補自己的悲傷、孤單以及自卑,於是內在形成一種潛意識層面的欲望,她開始與各種男人互動、示好,藉此以滿足自己生命中所缺失的那一個區塊。不論是她所任教的高中與她有所曖昧的男學生,抑或是前往史黛拉家中收費的年輕男孩,他們絕不會是她最終的目標,卻是滿足她年華孤獨、撫慰傷痛的一帖安慰劑。終於,在紐奧良她與米奇邂逅相遇,她想循一般女性的生涯規劃,尋覓一個可以依靠的港彎,和米奇相戀並且走入婚姻。然而內在支離破碎的她擔心年華逝去會遭到米奇的唾棄,因而每每約會時總是選擇幽暗之處,或者是史黛拉家裡一個電燈罩有迷離燈罩的昏暗房間,就是害怕米奇透過燈光終會發現她的容貌已不復年輕。那燈罩是一種掩飾與安全的隱喻,彷彿於燈罩隔離光線之下,脆弱的她就能擁有一絲絲尊嚴與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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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黛拉的出身與布蘭琪相同,但她沒有任何謀生技能,亦無才華。以當時代女性而言,要謀職生存並非易事,更何況她係出上流社會,要放下過往身段談何容易?一個落敗淑女,和一名下層階級的工人,如是人物搭配所給予觀眾的或許會有性欲存在的聯想,然而與其說她有性的欲望,倒不如說其實她最卑微的欲望就是「生存」。於是,她只能在少數可選擇的對象當中,選擇一個不太會嫌惡她的男人下嫁,進而拿到一張長期飯票。自此她成為男人眼中的他者,一個被支配者,所交換的條件就是「性」與「生殖」,成為男人持家的女僕、生子育女的機器,在家庭中卻沒有任何屬於她的一丁點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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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丹利是一個低下階層粗鄙野蠻的男人,對他來說階級轉換不易,因此娶一名落敗淑女算是一種無形的自我提升。但這並不會改變他是低下階層的事實,因此他的欲望便轉個方向來到了財富;他非常關心史黛拉家族的財產問題。甚至可以說,如史丹利這般下層階級的人,很有可能是仇視上流社會的,於是他為仇視而仇視,蓄意地去調查布蘭琪的過去,甚至十分惡意地將她的過去掀開,並且告訴他的好友米奇,以致使兩人的婚約因此破裂。要視他此種惡意破壞為一種報復布蘭琪對他的厭惡,或者是仇富性欲望亦無不可,如此破壞使他得到了潛意識層面無可言喻的一種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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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奇是一個已屆婚齡的男子,他沒有出奇的才華、驚人的家世,僅是一名斯文老實的男性;如此男性對於渴求婚姻安定的女性而言,算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尚可的歸宿。米奇對異性有所欲望,期待能有婚姻與家庭。邂逅布蘭琪以後,他注意到她,言談之間瞭解她有不錯的工作,亦是一名擁有美貌與氣質的淑女,進而有些欣賞,更與之許下婚約,計劃結婚。只可惜,在與布蘭琪的瞭解不夠的情形下,感情基礎不足紮實,終因史丹利的惡意破壞,最終放棄了布蘭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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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每個人物的欲望,成為他們生存並且往前行的動力,如若生命中缺少了這些欲望,他們連最基本的生存都將無法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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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殘酷考驗
每個人的生命所必須面對的,是一場又一場的殘酷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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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布蘭琪與史黛拉姐妹所不得不面對的,是出身上流社會家庭,家道中落以後所必須轉變的心態與生活型態。面對如此變故,史黛拉雖為名媛淑女,畢竟一切已成往事,她所必須面臨的是如何帶著這樣的「身份」去過一份真實的生活。而真實的生活就是柴米油鹽,是殘酷的,一個姿色普通、身無才華又毫無謀生能力的女人,與名流聯姻無望的狀態下,她只能選擇一個皮相雖美卻是下層階級的史丹利委身下嫁,從此過著平民生活。雖非最理想的婚嫁對象,但至少是個外在條件尚可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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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琪所需面對的考驗,和史黛拉一樣。但她擁有美麗的外在,又有學校的教職,較史黛拉而言,她相對是較有生存上的一種優勢。然而初婚的失意、丈夫的驟逝,對她而言無啻是一種傷痛,她無法完全走出,加以無法放下昔日上流社會的身段與生活方式,過往的包袱與生活上的種種衝突緊緊地圈住她,沒有任何抒解宣洩的出口,反而擾亂了生命節奏,因而逐漸形成一種生命的孤獨寂寞。在被校方辭退,走投無路的情形下她也只能投靠妹妹史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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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琪與史丹利以及史黛拉同住的這段時間裡,因種族與社會階級之故,布蘭琪並不喜歡史丹利,亦無法融入他粗暴低階級的生活形式。因此一開始,他們之間便形成美國人與波蘭人、上流社會與低下階層、文明與野蠻之間的對立。劇情中,史丹利不僅是對布蘭琪,亦是對史黛拉的態度非常粗暴,十足展現了令觀眾震愕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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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酷劇場是一種不可逆的致命性存在。它要直接敲開、大力撞擊全體演員觀眾生命本質當中原初性的混亂、騷動、恐懼、不安、痛楚、憤怒、困惑,及欲望的、罪的、惡的、難見容於理性世界的神秘陰暗的內核,將其心靈最底層的活動記錄撕剝掏挖開來,搗入無盡幽深隱蟄處,讓他們像經歷一場真正的「手術」,一次劇烈的「燒灼」,一個兇惡的「傳染病」一樣無可遁逃地正視它、擁抱它,並且被它侵襲、佔有、吞沒。不但要使他們的心智,還要包括其形體肉體、感官覺受,全都拋向絞刑台和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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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丹利對妻子史黛拉大動手腳,低俗狂暴地動粗、咆哮,幾個朋友一旁架住如同野獸一般的他。史丹利摔杯、對布蘭琪大吼。史丹利憤怒地將收音機摔出窗外去,甚至最後史丹利以暴力性侵布蘭琪,布蘭琪被無辜殘忍地帶往精神病院……,這些在情節中驟現的去語言的狂暴,使得場景氛圍混亂,史丹利野獸般的憤怒、布蘭琪與史黛拉的委屈、痛楚,觀眾的驚恐,在在顯示出亞陶殘酷劇場的戲劇呈現。毋需言語,情節的氛圍足以誘發並帶出觀眾最原始的情緒,而這種肉體與感官的感受,往往是人類最直接的反應,無法隱藏,更揭示了人們在面臨殘酷生活的一種懼怕。而史丹利最後的性侵,更顯示出野蠻粗暴者對於弱勢者的欺凌與蹂躪,而這樣的狀態不僅存於史丹利對布蘭琪,進而更可擴張至整個社會的扭曲狀態。最諷剌的是,施暴者一向不是陌生人,往往都是處於身邊最親近熟悉的親人或者是朋友,是以在劇末,布蘭琪對醫師說道:Whoever you are, I have always depended on the kindness of strangers,這句話對史丹利與史黛拉而言,無疑是一最大諷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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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劇中仍隱隱地散發出一種屬於「荒謬」的況味,意即平民生活日覆一日永無止盡,徒勞無功的無意義生活,如同薛西佛斯受到懲罰一樣,每每將一顆巨石推至山頂,然後又滾落山下,推上去、滾下來;推上去、滾下來……如此永無止盡地持續下去,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劇中人只是無意義地維持著屬於自己的生命,沒有目標,無法為自己的生命賦予新意義,似乎僅是重覆著機械性的生命與生活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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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是理性目標
檢視《欲望街車》的情節,可以發現作者田納西威廉斯並非以主流的敘事手法來進行劇本寫作,而是以一種理性的呈現以引導觀眾進行批判;也就是如同布萊希特所主導的「史詩劇場」相同,前提是反亞里斯多德的戲劇理論,主要是希望藉由「理性」的引導、「陌生化」的呈現,讓觀眾可以藉由戲劇來瞭解自身所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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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街車》是一個探討社會階級、種族、生命、情感以及欲望的作品,確實表達了社會甚至是世界所存在的某些扭曲制度、眸光與態度,因此可說它是一個悲劇無誤。關於悲劇,亞里斯多德(Aristutle)在《詩學》裡有提到:「『悲劇』是一個模擬動作,不是人物,而是一種動作和人生,是以乃由一個人親自地去模擬動作,當中包含了(模擬)性格與思想。情節則是動作的模擬,亦即事件的安排,是所有元素中最為重要的一項。至於思想,乃一個陳述何以證實,或者它其實可以是普遍真理的宣述。每一個悲劇,必須要有六個元素,即:情節、人物、措辭、思想、場面(景)、歌曲(音樂)。」 ……但《欲望街車》劇情,完全未有按照亞氏戲劇那種煽情,引起哀憐與共鳴的手法呈現,而是一再以理性敘述的手法敘述劇情,讓觀眾進入批判;批判人物、批判社會,如同布萊希特的理念。也就是說,「布萊希特戲劇結構的特色正在一個『述』字上,不在一個『事』上,因此……確切的譯法應為『敘述體戲劇』……他要一反傳統,不以戲劇性為中心而要以『敘述體』為中心。」 田納西威廉斯的這種手法,如同布萊希特所提倡的「史詩劇場」一樣,以打破「劇場幻覺」為主要志向。所謂「幻覺」(illusion),即觀眾進入劇場以後,以「幻覺」來維持觀眾對於一齣戲的情緒起伏變化,因而產生興趣,引發其喜、怒、哀、懼等情感。也就是說:劇場內的幻覺就是把一種不真實與不存在的人事物,當成一種真實的存在。舉例而言,當觀眾在劇場內為男女主角的重逢而喜,為他們的分離而悲,就是因為觀眾已經進入導演佈局的劇情,產生了幻覺,將所有劇情弄假成真,牽動情緒產生歡笑或者是淚水。布萊希特視這樣的幻覺劇場為「亞里斯多德劇場」(Aristotelian Theatre) 。亞里斯多德敘事結構,就是一種會引起觀眾共鳴,使觀眾將一切情節弄假成真的戲劇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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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欲望街車》情節為例來做說明,劇中人物布蘭琪可以說是社會、輿論下所產生的一個悲劇性人物,然而田納西威廉斯對於她的形塑,並未將之刻劃成一個煽情可憐的女人引起共鳴以賺取觀眾淚水,而是如同布萊希特的戲劇理念一樣理性地敘述,企圖引導觀眾批判,並且往布蘭琪的內在鑿刻:因社會背景與她所遭遇家道中落以及喪失伴侶的不幸,導致內在的質變,她不自覺的欲望將她往前推進,未曾審視過自我內在的她,逐漸地掉入欲望的陷阱甚至是萬劫不復的境地。她的境遇雖足堪憐,但她的女性意識並未因此甦醒,因而導致了她最後失身於妹夫並且被送進精神病院的大不幸。然而她的不幸不只是她,或許正代表著當時代許多不幸的女性。觀賞戲劇的觀眾,開始會去思索並批判劇中社會及輿論對於她的不公,以及施暴者的殘忍,甚至她周遭的人物像是米奇對她的嫌惡離棄,妹妹史黛拉為維護史丹利而與之合謀將她送進精神病院,這些人不僅是幫兇,亦呈現出一種令人憎恨的扭曲與人性的醜陋面。史黛拉劇中曾言道:What have I done to my sister,但她真對自己的行為有任何悔悟嗎?恐怕為了她的家庭,她仍是選擇包庇而殘忍地對待布蘭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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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這些人物亦符合布萊希特創作戲劇時,以無產階級為對象,探討與其切身相關之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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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文學與戲劇作品不僅有著道德問題的探討、信仰的傳揚、人性的描繪、人生的昭示、靈魂的蕩滌、情感的傳達,最重要者亦能為弱勢群體發聲,更能藉之而有社會議題的闡述與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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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街車》劇情,除了上述功能以外,關於同性戀議題的探討亦為一項非常重要的重點。人類初始未受社會化以前,其實並沒有所謂立場可言,我們都是社會化了以後才開始有了立場、有了色彩,而扭曲的社會制度終將弱勢逼進了更角落的位置而被邊緣化。藉由戲劇的呈現,可使人們在觀賞之餘進行批判,更進而審視內在、調整自我,使自我能夠成為一名更理性而包容多元者,如此方能達到戲劇於社會之中的正向功能。

( 休閒生活影視戲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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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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