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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相愛而誤會,因分手而了解(下)
2011/10/02 15:37:55瀏覽982|回應0|推薦2
「在一起就是在啟動轉移到穿越幻象之間。分手就是消解轉移,穿越幻象。原來令人心醉神迷的魅力,變成了一沱大便。」這個很直觀的回答,不是很像我們為情所困之時,那些少根筋、自以為是的白痴不斷碎碎唸,掉進我們耳朵的大家都知道、心裡早有數的陳腐之言嗎?學名叫做「意識形態」。那當然不是我的胡言了,ozison也是很講究style的。

相反地,讓這個直觀的回答以意識形態的姿態浮上檯面,我的胡言才正要開始。

為甚麼說直觀的回答是意識形態呢?君不見這是所有關於愛情的陳腔濫調嗎?我們因誤會而相愛(在一起),因了解而分開。這麼一句陳腔濫調,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流傳,或作為分手最合理的藉口,或夜深人靜時的自我安慰,而且似乎還頗能撫慰人心。然而相同的戲碼卻總是不斷重演,沒有因為這句陳腔濫調而有所改變,改變的只是分手的對象而已。這不是意識形態,又能是什麼呢?

因此,真正的回答應該是因為了解、穿越了幻象,發現對方果然是一沱大便的時候,才發現這就是愛情本身,才發現所謂的在一起,就是正因為發現對方原來是一沱大便,我依然愛的死去活來。不是因為「忠貞」「不離不棄」「負責任」,這是另外一個著名的意識形態,也不是因為愛情是沱大便,一文不值,不值一提。而是因為一沱大便就是原來那個讓人歡喜讓人愁的愛情本身,雖然現在魔力全失,原形畢露。千萬不要以為這是幼稚的叛逆青年所玩的黑變白、反變正、錯變對的逆轉把戲,我要說得是白從一開始就穿戴在黑身上,愛不過是「下流之迷戀」的別名。需要顛覆的不是相對價值,而是分類價值的框架。兩情相悅、心有靈犀、濃情蜜意是愛,一文不值、不屑一顧同樣是愛。腐蝕愛情的就是那些不存在的神話,一旦穿越了神話,我們才能真正相愛,真正在一起。或者是一旦穿越了神話,我們才剛剛抵達愛情的門口,這個理應熟悉現在卻如此陌生的國度。

同樣的,當兩人濃情蜜意心心相印之時,不正是自己的慾望投射到對方身上,對方只需出現,就俘獲了我的心、我的情、我的心跳、我的呼吸,而這時,如果不是自戀的投影、不是匱乏的客體化,又會是什麼呢?換言之,如果不是誤認的話又會是什麼呢?所謂最遙遠的距離,如果不是同床異夢的話,又會是什麼呢?然而這個最遙遠的距離比起誤認為心心相印,但早已咫尺天涯,不是小巫見大巫嗎?

我們現在終於到達了最清醒同時也是最荒蕪、最危險的境地了。雖然我們都知道,自戀是所有愛情的開端,如同到達真相必不可少的誤認,雖然所謂的「相愛」「在一起」就是轉移與自戀式投射,是幻覺,而除非消解轉移、穿越幻象,否則愛情根本就不曾開始,那麼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非常嚴肅而又危險的問題:不是轉移穿越自戀的愛情真的可能嗎?「不知道」我負責地說。如果可能也很困難吧!「的確是」我不出售童話。不過,同樣的,愛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可能嗎?但是戀愛中人不是經常脫口而出?維繫一段關係很困難吧!每天不都還是有人不顧一切前仆後繼嗎?

ozison並不想變成新的意識形態大師,站在講台上,一副死道友不是死貧道的模樣叫大家「別怕!奮勇向前就對了」。一本初衷,我從Zizek的書中找到了另一則有意思的故事:Zizek詮釋版的傲慢與偏見。兩個屬於不同社會階級的人被彼此吸引,但第一次的相互表白卻以失敗收場:女主角想在男主角面前表現出有教養、聰明有才情的形象,卻被對方理解為「妳不過是個可憐的心靈空虛、想攀附往上爬的中產階級女孩」,而男主角想在女主角面前表現出自上層階級引以為傲的紳士形象,卻被對方理解為「驕傲自大之徒」。這不是司空見慣嗎?每個人在自己心儀之人面前,不都想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讓對方留下深刻印象嗎?而所謂最好的一面,不經常都是自己本來沒有卻努力要獲得(甚至可能已經獲得了)的品行與姿態嗎?而那個本來沒有卻努力要獲得的品行與姿態不經常就是自己心儀之人之所是嗎?當然,那個「之所是」從來也都是自己的想像/誤認。所以初次相逢的失敗顯得理所當然。

但是初次相逢的失敗卻促成了最終的終成眷屬,因為女主角在男主角的傲慢中,看到的是自己偏見的反轉意象,而男主角在女主角的空虛中,看到的則是自己的虛假與傲慢。一定不要把男主角的傲慢與女主角的偏見理解成這兩個人的天性,只是平常被偽裝在社會表象之下,而是要理解成只有在女主角的偏見底下,男主角才顯現出自己的傲慢自大;同樣的,只有在男主角傲慢自大的視角下,女主角才是一個自命不凡、內在空虛的女人。Zizek借用Hegel漂亮的話語結論說:「在對方已被察覺得缺點中,彼此都感受到(perceived)自己主體位置的虛假,儘管自己並不知道,對方的缺點只不過是自己被扭曲了的觀點的客觀化」。他們穿越了幻象,看見了慾望如何調節(regulate)自己的行為與觀點,從相同的地方,看見了以前沒看見過的對方。不!不!不!絕不是「真正」的對方,和「真正」的自己,而是在兩人特定轉移關係下經歷誤認繞了遠路之後,才看見一直默默支撐自己身分一致性的「非知」(non-knowledge)。

那麼分手呢?別忘了,還有這一題。

讓我們回首來時路。相同的愛情戲碼除了分手對象改變之外,會不斷重複上演,一次次的義無反顧、付出一切的愛,一次次在陳腔濫調之中分離、得到安慰,然後再一次次地投身,直到筋疲力竭為止。這不就是文藝版本的「亡者」歸來嗎?「亡者」為甚麼會不斷歸來呢?除了創傷,除了沒能償還的象徵債務之外,還能是什麼呢?答案已經昭然若揭,分手就是轉移的開端,但卻只能被回溯性地指認,那就是每當在愛情中付出一切、愛的死去活來的時候,在情人的眼眸,偶爾、不經意間或許反射著舊情人的凝視之際。別害怕,這不是恐怖片、不是驚悚片,這同樣是消解轉移、穿越幻象的開端,如同波蘭人每一次付出的5個硬幣。

為情所困通常不需要別人建議,其實自己一清二楚。然而自己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轉移,不是讓我們忽略無意識幻覺,讓我們掉進平常都不屑一顧的陳腔濫調的話,又能夠是什麼呢?從這一刻開始,至少從不注意的地方、不願意的行動下手。

因為我們都一清二楚,卻總是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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