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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心而已▪▫13▪▫
2006/02/25 18:29:50瀏覽50|回應0|推薦0
第四章
  聶府之大難以想像。
  跟著聶七急步而走,有些氣喘;目光原本是垂下的,但卻不由自主的逐漸張望
起來。
  天已大亮,霧氣散去,方窺聶府之貌,彷彿山間原野之美。
  踏著碎石砌成的路子,十步外的距離是巨大的人工湖泊,楊柳垂條,細看之下
,圍著湖泊的樹上竟有一間樹屋。她略略驚訝,耳畔響起他遠去的腳步聲,這才連
忙追上去。
  他未停,她差點喘不過氣。眼前有些白霧,肩上竟開始刺痛起來。她咬住下唇
,有些蹌跌的跟著他走。
  他愈走愈快,她努力想跟上,四周美景亂成一團,她忽地踢到石頭,狼狽的往
前傾跌在地。
  她又要爬起,卻見他站在她面前。
  「這叫傷好了?」他沉聲說道,彎身蹲下,直視她的黑眼。
  「我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有點喘了,只是傷口在疼,只是沒力氣再走了?」他嚴厲的
說道。
  真的不是錯聽了,她楞楞的看著他。本來一直在告訴自己,方才偶爾看見他微
不可見的暴怒皆來自於自己的幻想,但現在才真正肯定--原來,他也是有脾氣的

  可是,為何對她兇?
  她只是想要報恩啊。
  「我不要妳報恩。」他讀出她的想法,旋身站了起來。「我若要人報恩,我天
天都可以上街救人,救乞丐救老弱婦孺,天天等著人報恩,何必從劉府裡就個半死
不活的女人回來,還提心吊膽生怕救她不了?」他怒言道。
  不要報恩,那要什麼?
  他瞪著緩緩流動的湖泊,湖泊清澄如鏡,輕葉在湖上飄過。
  「我看不見妳的臉,讀不出妳的想法。」
  「那..那..。」她爬起來鎖住他的背影,期期艾艾的問出口:「那你要什
麼?」不要報恩,你究竟要什麼?」
  他抿起略厚的唇。「妳還瞧不出來嗎?」
  瞧什麼?她只瞧出他的脾氣略差,完全不像當日喝粥那個溫文居士啊。若是她
會瞧,早就瞧出師父之心,怎麼還會被打個半死呢。
  「你不要我報恩..要--要我離開嗎?」
  「妳能去哪兒?」他倏地轉身面對她。「離開這裡,妳獨自一人能走去哪裡?
找妳的大師兄?還是妳的冬芽?他們都離妳遠去了。」見她倉皇的退後數步,他文
風不動的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直視她,殘忍再道:
  「甚至,妳差點死在妳大師兄手裡,不是嗎?妳還能去哪兒?去找他,讓他再
致妳於死地?」
  「不,不要再說了..。」那一夜是一場惡夢,她寧願不再想起。「你..為
什麼會知道?那天,你偷聽?」
  「我若來得及偷聽,就不會任妳傷成這樣、任妳奄奄一息的躺了半個時辰。」
斂於身後的雙手握拳,是他憤怒的徵兆。「是妳高燒時囈語不斷,我拼湊而成。那
日我心裡始終不安,回頭再看,卻發現人去樓空,我以為妳們怕姓羅的再回頭,便
俏俏溜走,哪知我離開之際,在竹林附近發現了耳飾。」
  耳飾?她心驚肉跳的傾聽,極度不願再聽那夜之事,卻又想知道他是如何發現
她的;同時也不由自主的摸著兩側耳尾,左邊仍然戴著小珠耳環,右邊卻是空無一
物。
  「我吃了一驚,便進竹林尋找,尋了幾回,終於發現妳倒在石塊旁。」他瞇起
眼回想,難以形容當日的吃驚與憤怒。
  好不容易尋到她,豈能讓她再從他眼裡永遠的消失?
  他狂怒啊!幸而有佛珠在手,不然..不然..難保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原來,是我耳飾掉了,你才懷疑竹林裡有人。」她低語。
  「不,我原就知道耳飾是妳的。」他將懷裡小巧素雅的耳飾拿出。
  她遲鈍地注視它,直到一股熱氣湧上來,才發現自己無法克制的臉紅了。他知
道這不起眼的耳飾是她的?
  「妳不一直戴著它煮粥嗎?」
  「是..是啊..。」又後退了一步。他為何會注意到?無數的原因晃過心口
,就是想不出合理的理由。就算是天天喝粥,也不會注意到她戴了什麼啊。
  「我要妳報恩做什麼?」他緩了緩口氣,似乎未覺自己已露暴躁之色。「相逢
是緣份,有此緣分為何還要加諸理由?」
  「也許..是你什麼也不缺,所以才不需要我報恩。」
  他瞪了她一眼。她的性子頑固如石,真想狠狠搖晃她的肩。是怎麼樣的人會教
出像她這樣事事要報恩、不欠情的女人?
  腦中紛轉,他面不改色的說:「好,我缺,我當然缺。」頓了一下,他注視她
的期待,一字一句的說:「我缺的,是不怕我的朋友。妳以為在妳養傷時,我為什
麼不去看妳?因為妳只想將我當恩人,而非朋友。不是朋友,我怎麼有藉口看妳?
」他說得彷彿像真的一般。
  「朋友..。」又回到這個話題了嗎?「你不像是個沒有朋友之人。」不像她
,從小到大只有冬芽,而冬芽如妹。事實是,她連個朋友也不曾交過。
  「是不像,但合該事實就是如此了。」他歎了口氣,抓著那小耳飾說道:「十
年來,我雖有出門,卻在廟宇與家中往來,因為眾人怕我,所以原有的朋友也離了
心;離了心也罷,既是酒肉朋友,我又何必在意呢?上劉府,並非因為交情,只是
富貴人家間的往來罷了。」
  聽起來他似乎很寂寞,餘恩凝視他的側面,下意識的上前一步。
  他怎麼會讓人懼怕呢?他溫和有禮,最多就是偶爾有點躁怒,怎麼可能連酒肉
朋友也不敢與他交往..是曾經發生過事情嗎?
  每個人背後多少都有一份不為人知的心酸事,看樣子他也有,而且困擾了他十
年之久。
  「我..我..」她半垂限眸,又走向他幾步。「我承蒙你相救,這條命算是
你的了。你要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你要我成為你的知己,我必定盡心盡力,只
要你不嫌棄。」
  他轉過身,只需一琛手便能觸摸到她,但他並沒有伸出手來。
  他只是露出微笑,掩飾心頭的急躁,說道:「既然如此,妳就聽我的話,先養
好傷吧,養好了傷再說。」連自己也不曾發覺,方才短短時間的脾氣由溫轉怒,又
由怒降了溫,無需再靠佛珠。
  餘恩未再遲疑,點頭答允。他說什麼,她便做什麼,既是她說過的話,絕不會
再輕易反悔。
  朋友啊。在緊張不安之餘,內心深處隱隱約約泛起一抹淺淺的、跳躍的興奮。
那樣的興奮是前所未有的,這樣的生活也是不曾經歷過的--脫離了冬芽、脫離了
師恩,甚至他所要求的,是她曾經偷偷奢望過的。
  從小看著冬芽像個發光體,讓每個人不由自主的接近,她很羨慕;但因為自己
個性上的沉默,始終不敢做過分的想望。沒有人知道,當冬芽交到朋友時,她有多
高興及..想要。
  想要一個人暸解她,想要一個人無視她的手藝而喜歡她,想要一個人能夠靜靜
的陪著她,能聊能哭能笑,不必讓她獨自背負這麼重的包袱。如今才發現這種想要
的對象叫朋友。
  而現在,他算是她第一個朋友了,即使她覺得有些惶恐、有些尷尬,但仍然是
她生命裡曾有過的一個寶貴記憶。
  「陪我走走吧。」他開口,目光注視她的臉。
  「嗯。」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餘恩上前一步,完全縮短彼此間的距離。
  忽地,她眼角瞄到他掌裡的耳飾,正要伸手去拿回,他卻神色自若的將耳飾放
進懷裡,彷彿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
  她的臉微微臉熱,不敢開口討回,只得跟著他緩步而行。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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