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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小說現場勘查研究
2007/03/12 23:34:42瀏覽2136|回應0|推薦10

早在十多年前就讀過大師的大作,那篇叫什麼「測量水溝的寬度」,那時年少輕狂自以為懂得,後來在學校的文學獎寫了一篇和「後設」有關係推理小說參賽,寫一個推理作家以第一人稱「正」在寫推理小說「最完美的謀殺」時,不幸被殺害,而作家被殺害的第二天,理面的謀殺過程完完整整刊載在報刊上,原來小說家「我」完整設計謀殺過程,激怒別人殺了「我」,再把這些過程寫成推理小說投稿刊登在報紙上,大家正在看小說「最完美的謀殺」,正是那名小說家「我」撰寫而成的。

無巧不巧,大師當時正擔任學校文學獎的評審,給了我很高的分數讓我得獎,也提醒我「不是每篇小說都能後設一下的」,我後來就沒再寫小說,直到十多年後,我才提筆寫小說,是不是大師的提醒,讓我對寫小說有了恐懼感?使得我很久之後才克服心裡惶惑,才能動筆寫小說?這個我也說不準,但是我確定的是,也是到更久之後,如今我來讀台灣文學研究所,才再度讀到大師的這篇小說,再度想到十多前的往事,再度想到大師,十多年來,每個人都歷經世事桑滄,大師更是一度封筆,再重新復出,仍是一條飛龍在天的活龍。

「漢辰,你有空就再去大師以前測量水溝的地方,真正測量水溝的寬度,看看大師這傢伙,寫的是真量水溝,還是又是瞎掰一番?說不定這水溝根本不存在,我們做學術研究的要實事求事,不能老是凡事都後設一下。」,上小說課的老師很認真地對我說,叫我去實是求是一番。

我的小說課老師這樣提醒我,讓我想起了十多年前大師教訓我的事情,「不能凡事都後設一下」,我心想,對喔,這條這麼有名的水溝不去「測量」一下,也還真的不行,於是,還在失業的我忍痛花了二千多元,以朝聖的心情,去觀摩那條台灣現代小說史上最有名的水溝(不知是不是臭水溝一條?),我坐了一趟高鐵,花了一小時三十分鐘,就從鳥生不蛋的南台灣,迅速到達了車水馬龍的文化大台北,開始尋找當年大師當年寫測量水溝的地方,看見一大堆人在市區及捷運裡走來走去,像一大串人潮瀑布流動來去,看得四十歲的我都頭昏眼花了,好不容易鎮定腳步,展開我的測量水溝之旅。

我叫了一輛計程車,朝向我尋找的目標「瑠公圳」駛去,沿路上我問了司機,大台北市還有沒有可以測量的水溝?那司機一臉驚訝地回說,「這年頭哪裡還找得到不加蓋的水溝啊?那不是臭死了嗎?我們大台北市可是首善之區寸土寸金,大部份水溝都加蓋了,加蓋後還可蓋房子,台北市那有不加蓋的水溝?先生你頭腦有問題喔?這個政府已經很沒有頭腦了,又來了你們這些找問題的市民。」

司機先生又用了十分鐘痛罵阿扁總統,把社會經濟搞得如此之差,他差點就要拿出扁鑽刺殺總統了,找那些沒有用的臭水溝來測量,到底要做什麼?司機苦口婆心勸說「少年唷!你要好好想清楚,不要去找水溝了,趕緊回去好好工作。」

我之所以要去找瑠公圳,最主要是上一堂小說課時,做報告的同學為我們整理一份詳細資料,上面有大師生先的親口所言,「八五年的一天下午,我和一位朋友路經台北東區的瑠公圳,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心血來潮,對他說了句,信不信我能寫這麼一篇小說──〈如何測量水溝的寬度〉? 』」,大師當然寫了小說,並且一寫就成為流傳後世的名作,大師此言也證明小說中的水溝是其來有自的,原來小說裡所測量的水溝,就是大名頂頂的「瑠公圳」。

    當然,研究名家的作品要先做好準備功夫,那是最基本的訓練,知道大師測量的是瑠公圳」之後,我在上台北之前,還上網查了瑠公圳資料:「一般所說的瑠公圳位於台北,通常指1740郭錫瑠興建的灌溉水道,今幾乎已經全部予以填平荒廢。另外很多人將今台北市新生北路高架橋下,台灣總督府1930興建的排污水溝也稱為是瑠公圳…..進入21世紀,瑠公圳僅剩新店溪碧潭附近的五公里渠道….」。

我猜想大師當年走過而激發無限靈感的的瑠公圳,應該是在新生北路高架橋下渠道附近(我對台北不熟),如今我叫計程車司機在高架橋下方東繞西繞,起碼一兩個小時,就是找不到哪裡還有不加蓋的水溝,司機數落了我一番,最後決定要在高架橋下的路旁放我鴿子,司機還給了我五百元,他說「先生,歹勢,我給你五百元,你繼續找那條沒有加蓋的臭水溝吧!五百元算是我給你的補償。」,我連謝謝都來不及說說,該司機早已揚長而去,消失在首都的車海裡。

下了車之後,我看到一名很像是台北市養護工程處的人在前方走來走去,我跑過去問他「先生,這裡有沒有一條可以測量的水溝?甚至可以測量人類靈魂的水溝?

那名養工處的人轉過頭,瞪著比啞鈴還大的雙眼看著我,好像我是一頭什麼吃人怪物一般,他罵道,「你豬頭喔,這年頭怎麼可能還有沒加蓋的水溝?

我吞吞吐吐地說,「你聽過大師嗎?我想找他測量水溝的原始地點?你知不道在哪裡?

那名養工處的主管忽然眉開眼笑地說,「你說的是大師的水溝喔!你今天來晚了,今天『大師測量水溝紀念館』的參觀號碼,已排到1010號,你可能要等到下午了,你有沒有看到前面那一大群像螞蟻般的人群嗎? 」,主管所指之處,人潮湧盪,真的排了好一大條長龍,無法看到盡頭的長龍,就這樣綿綿延延在高架橋下方,真是太壯觀了。

那主管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啪啦啪啦地說「當年大師為我們首都水溝所寫的代表性小說,實在太震撼了,讓人認識水溝的重要性,進而可以測量靈魂的輕重,養工處因而在高架橋下方,留了一小截不加蓋的水溝,近年興建了一個小小的紀念館,讓大家實地測量水溝,也可以重溫小時候家家戶戶都有臭水溝的年代,做為溫故知新的教育場所,真是寓教於樂啊,現場不但有專人教你如何正確測量水溝,還有3名臨時演員與參觀者搭配,演出4人測量水溝的戲碼,一旁更有靈魂測重機,測量你的靈魂重量,等你參觀後,我們還贈送你一尺電動皮尺,讓你測量任何事情的寬度…. 

主管簡直停不來一直說,「最特別的是,今年開始,大師剛從寫作工作退休下來,我們好不容易聘請他擔任『大師測量水溝紀念館』的專任解說員,等你排到隊進入紀念館時,就可以看到慈祥和藹的他,向你解說如何水溝的寬度….

我哪裡有可能等到1011號,我向主管亮出學生證,說明我全是為了文學研究,待會兒還要趕回南部,無法排隊等那麼久,請求他帶我去前面插隊,主管竟然說不管怎樣都要遵守紀念館的原則,否則會被大師罵死的,兩個人就這樣吵了起來,最後沒辦法,只得硬著頭皮排隊,從上午等到日正當中,從烈日當頭等到昏黃夕照灑在台北城裡裡外外。

我成了今天進入「大師測量水溝紀念館」的最後一人,館內建得很迷你,市政府在十公尺不加蓋的水溝上方建了一棟簡單建築物,水溝上方真的有三名臨時演員,但我看他們都累翻了,乾脆坐在水溝旁邊聊天,館內還有迷你的星巴克咖啡座。

當我看到大師站在水溝旁時,或許是他已替上千人解說過,臉上顯得很疲累,看到我好像一幅是「又有人來了」的表情,臉色比我等了一整天的人還要臭,他甚至連打招呼都懶了,只直說「來,你趕快來量水溝,大夥兒都要下班了,你量一量,體會一下,大家好下班….」。(我在想,真正的大師根本不可能拋頭顱做解說員,這一定是作者在侮蔑大師,作者在此向大師致歉…)

「是,我馬上量量看….」,那三個臨時演員拋出一個電動皮尺給我,我們四人跨過三十公分的水溝,仔仔細細地量它一量,發現水溝正確寬度是三十五點六七八公分,雖然那三人頻頻打哈欠,其中有一人還差點不小心跌進水溝裡,但是我怎麼看,都覺得這三人有點眼熟,有點像是近年崛起的幾位小說創作者,不過,大師自會吸引信徒,這點也不為過,大師後來還親自走過來,在水溝旁蹲了下來,親自示範他表演了321天的量水溝絕招….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大師說,「當初為何想要寫出這麼一部傑出小說?而過了二、三十年,為什麼又要現身紀念館向大家解說?是不是又是另外一種創作形式的展現?

大師好像遇見伯樂,清了清喉嚨開始大談他的創作理論,「我其實寫的不是水溝,我寫的是一種宇宙最初的物理原理,嚴格地說,萬事萬物都是水溝的延伸,我們都可以去測量它的大小、輕重、長短,但也都無法完全衡量,我後來不是也寫了一本某某國家嗎?那就是水溝的延伸,那時我測量的就是一整個國家了,可惜我們國家得了一種無法醫治的精神官能症….

「至於為何過了二十年、三十年,我又要出來拋頭露臉地解說,年輕人你一定不了解現在出版市場實在太差,早期我的書還很賣,近年我復出後,也被這股 不景氣的旋風捲得七零八落,國內老是推銷什麼外國翻譯書,翻譯書賣到翻天,我們這些老作家窮到肌腸轆轆十分可憐,前些時候,不是有些作家開始出來賣作文書、作文DVD?沒騙你,年輕人,再這樣下去,我一定要建議政府,把文學家列入野生動物保育行列,否則全都餓死光光或轉業光光….,這怎麼得了….」,大師露出一臉冷笑,好像正嘲笑這個作家快要滅絕的世界。

大師昂首看著紀念館外最後一道黃昏說,「我已經到了見水溝是水溝、見水溝不是水溝,見水溝也根本他媽不想測量的最高境界….

大師開始秀了一手當真是史無前例的魔幻寫實手法,為他的後設小說做了最完美的結尾,大師長長的雙袖一抖,先是收起了眼前十公尺長的那條水溝,接著那三名臨時演員也急急飛進他的袖子裡,再來是紀念館也咻地一聲,整棟建築物就這樣在眼前消失不見,接著是三層樓高的高架橋、城市上空昏黃的夕照,還有人來人往的首都街道,還有一個孤楞的我,統統被一股強風收進大師的乾坤雙袖….

最後,大師把自己也攏進清風徐徐的長袖裡….

最後最後只剩這篇「如何測量水溝寬度的研究-以小說形式書寫」的文章…..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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