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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8/30 00:21:25瀏覽2869|回應16|推薦68 | |
《Annie Laurie》 安妮羅荔 引用文章《Annie Laurie》—— 送給住在桑樹街上的姑娘 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他一起去看電影,是侯孝賢的「戀戀風塵」。 電影裡頭,阿遠要去當兵,出門的時候阿公給他放了一串鞭炮送行。從戲院出來,他看著我說,我明年畢業去當兵時,你也會為我放一串鞭炮嗎? 其實我跟他就像電影裡那兩條永遠被很低的長鏡頭拉得很遠的鐵軌,一直向模糊的前方延伸,平行,沒有交集。 所以沒有,我後來沒有給他放鞭炮。 再一次見到他,他已經在服役,放假的時候到台北來看我。 他是一個完全不注重外表的男生,連軍服也沒脫,就直接把整套灰色的運動休閒服套在外面,讓整個人顯得臃腫矮胖。圓圓光光的小平頭讓人一眼就知道這樣的裝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他濃眉大眼的臉上全寫滿了不在乎。 我陪他去宿舍找人,都是以前跟他一起在外面租住的學弟們。這些佛學社的人連在宿舍裡也很安靜,每個人的眼睛都明亮清澄,跟他的眸子一樣,都自然地散發出一種光。我在十六歲認識他的時候,就是被他眉眼之間的氣質吸引的,那時候我覺得他連皺個眉頭的動作都充滿了智慧。我曾跟他提過這種趨近崇拜性質的尊敬,他很不以為然的伸出手臂,說,你摸摸看,你捏捏看,我是個實實在在、有血有肉的人。 他帶我在台大附近亂走,問我的功課,問我畢業之後要做什麼。他忘了我年紀比他還要大一點,不需要他像個爸爸兄長似的叨唸。他以為我還是高中時候的小女生,還是那個會跟姊姊拉扯頭髮關門打架的野蠻女。高二的時候有一次他在火車上跟我說,姊妹是手足,只能互相親愛,沒有彼此怨恨的餘地。他雖然長了一張娃娃臉,雙唇緊閉的時候也是很肅穆的。我想我真的是在那次之後才開始對我姊姊改變態度的。父母師長通常不知道要改變一個青少年,最好的方式是找他敬愛的同學朋友幫忙,而不是一味地嘮叨打罵個不停。他那一句話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卻好像把我從混沌人生裡拉了一把,在我腦袋上敲了一記響鐘。不過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他到現在也還不知道他自己在我青春年少的歲月裡佔據了多麼重要的一個位置。 還有一件事他不知道。 那年,台中一中合唱團年度公演,他寄了邀請卡給我,說他們將要演唱「安妮羅荔」。這首歌我在學校音樂課上學過,但是填的中文歌詞是個不同版本的,叫做「秋曉」。 曉風吹落霜天月 我非常喜歡這首歌的旋律,淡淡靜靜的,用來描寫秋天的清晨極為適切。他不知道我這二三十年來時常哼唱這首歌曲,每次唱總難免要想起年少時的他,站在舞台燈光下。那是一群剛變聲的純情男孩在唱著柔美的情歌。如果歌曲在人生的來來往往中有專屬性,那麼這首「秋曉」,或者「安妮羅荔」,牽扯出來的所有記憶,絕對都與他相連在一起。 美麗的漢威頓坡,坡上新露清淒 素額彷彿雪堆砌,玉頸天鵝與並美 她那婉轉甜美低唱,使我胸襟涼爽
他把他畢業前準備出國考GRE的課本都給了我,我後來也去火車站旁邊一個專門的補習班報名上課,聽名師耍嘴皮。背字根與單字對我而言實在枯燥,沒多久我就鬆懈,再加上沒人鞭策,就完全放棄了。我原本就不是唸書的材料,不知用功為何物,在各種大小考試中也從來沒有令師長滿意的表現,否則就不會重考之後又念夜間部,高中同學都大學畢業找工作了,我還在過著白天打工、晚上與學分戰鬥的日子。 人生變化總是難以預料的。 多年之後我到了法國,背過的英文字根沒派上什麼用場。想起我們曾經聊過的許許多多留學夢,不知茫茫人海中他在何處落腳?許多年以前我曾在網路上搜尋他的名字,在一個技術學院的教師陣容中找到那張二十多年來沒見過面的俊秀的臉。相片上的他手裡抱著一個,身邊站著兩個,後面還有他的妻。從資料上看來,他碩士博士都是在台灣念,沒有出國喝過洋墨水。 以前想飛得很遠的人,現在卻是離家最近的一個。 戀戀風塵電影海報圖片來源:中國影視資料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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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