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我如何跟你說,從愛著文學愛著中國的青春年月,這樣的詩句就是我從來不悔

不移的愛情想像.

也曾有過一段往來的歲月,我們曾那樣迷離地隔岸想望,真是想著望著以為

彼此是:幾回魂夢兩相同的.

曾在我到中國南方作記錄片採訪的夜裡,你會老遠從北方打電話來.

殷殷問著旅程上的細碎遇合,彷彿我每一吋生活你都不想放過.

也曾在我到南非等其它國家作 採訪工作時,在被接待的六星級皇宮旅館裡,忍

不住要打電話聽聽你的聲音;卻忍住不告訴你:我穿著薄絲露肩睡衣,喝著南非

旅遊局贈來的房內紅酒,窗外的月色美到讓人心碎,而我卻想著幾千幾萬哩外

的中國北方的你,瞬間知道良辰美景好酒清月若沒有你,卻只是徹骨的寂寞......

我們始終是無法同行的.

我只想可以和你散散步,說說話,沒有目的地作一個可以交心魂靈肉身無間的

膩友; 我要那點自由,那點若有似無的相屬相知.

而那一切是建立在對中國古典的想像和對世界的探索.

而我知道:經歷過文革的你,這些對你都是遙遠的修習.

那中國的情韻是早就離大多數的我愛的中國人遠去了.

看世界的條件,對你這樣不居官位的平民又何其奢侈?

所以,我在隔岸的我的島想著我的中國和曾相親的你.

我在世界每個觀察的驛站遺憾地想著你.

甚至你幾度考慮到我的島來看看,辦個證照和出入境都是如此千難萬難~~

你在中國的媒體工作和我的島的自由簡直是兩個星球.

為了生活與安全,你也只能溫馴於你的體制.

如此,又如何能魂夢與君同.

我的愛情無法只是一响貪歡.

曾有極知我的異性好友說 :妳這女人很麻煩,不但要能到達妳的子宮深處,

還要能到達妳的靈魂深處.

我們曾一起合唱[東方之珠],盼著可以到香港,我可以帶你去看張愛玲小說

[傾城之戀]的淺水灣美景......

但,你就是被我以為我深愛的中國捆綁住.

你並沒有也不能不敢有自己行走的自由.

當然,你也要眷顧你在北方的生存位置及家業的.

所以,我很早就道:不必幾回魂夢與君同了.

那,只是一種不現實地的情愛自我折磨.

我已經習慣全方位的自由了.

思想的自由,愛人的自由,不愛的自由,旅行的自由,言論的自由,反權威的自由

.......,凡此自由,是在自由中國的我生長的島.

我已經一吋也不能讓步我的自由了.

這是我們這前半生不相同,後半生很難貼近的,對自由的意會.

我會忍不住想你.

就如你會忍不住告訴我:你生活的動盪和身體的衰遲.......

我仍在心上放著那一點過往的蜜意.

但,魂夢與君同,確是隔世的奢望了.

讀完這幾句詩,也更明白要向那不可能攜手的昔日恩情道別.

祝福著走向後中年的你,以及我漸行漸遠的文化中國.

我要在我的小小的中國文化島嶼,憑弔我對中國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