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競爭的地方，總是免不了爭執，以及各式各樣的可笑歧見。

下午，四隊雜衛兵完成了例行的任務，不過這天的情況並不順利，又發生雜衛兵打架的情事。

事情的開始，只見兩名五大三粗的壯漢扭在一起，彷彿要掀掉對方的腦袋似地，狠揪著衣領、頭髮，滾得渾身都是塵土，其中一名被按在地上，另一人則坐在他胸口，狠命地落下拳頭。

打人的臉紅筋脹，怒吼著：「叫你罵俺！我肏，看你還敢罵老子的娘！」

一旁有人勸架：「別打了，快打死人了啦……」

當然也有人起鬨：「好咧，揍扁這卵蛋！揍死他！」

一群人圍著、鬧著、叫囂著，弄得雜衛兵的集會所好不熱鬧，而這混亂的景象持續許久，直到一聲怒喝，纔好不容易停止下來。

「都給老子住手！」

雜衛兵們回過頭來，見到來者是李剛，趕緊閃到一邊，就連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兩人，也連忙一瘸一拐地站了起身，很快對他行了軍禮。

旁邊一人說道：「頭兒來得正好，那倆打得不可開交，校衛大人明察秋毫，學養深厚，定能明斷──」

李剛斜睨他一眼，怫然冷笑：「扯你個鳥蛋，老子一天書都沒念過，少跟我囉嗦。」又轉頭，望向兩個手下，問道：「你們鬧什麼？一個個過來交代清楚！」

低著頭的兩人，還不時用肩膀彼此推擠，其中一人偷踹了對方一下，這裡一腿，那邊一拳，眼看又要打了起來。

兩人底下的小動作持續變大，早就互不順眼，這下彼此偷襲，終於再度大聲叫陣。

「你這賤胚，還推你媽個頭？」

「你怎麼還罵人？」

「我就罵你這個卑鄙下流的雜種！」

「你他娘的嘴是長在屁股上麼？臭都臭死了！」

「哼，再臭也臭不過你拉的屎！」

「閉嘴！」李剛喝道，又問：「誰先打人的？」

其中一人連忙上前稟告：「是我，可他出口不遜，罵俺爹娘！」

「罵了什麼？」

「他說咱是狗娘養的！」

「嗯，是該打。」

另一人又道：「頭兒，我罵他，卻是他先挑釁我呀！」

「怎麼挑釁的？」

「他說咱挑的糞太少。」

「哦，那他打你，你怎麼不打回去啊？」

「老子也想吶，可就是打不過這廝，他一身孔武有力……」

「孬種，」李剛冷笑：「你說，打你的這傢伙很行？」

「是啊！」

「哼，光會捱打的傢伙，你這兵是怎麼當的？有手有腳還不會反擊回去？難道上了戰場，也要給敵人窮打到死？」

聽見李剛這麼說，雜衛兵們都笑了起來，不過那雙冷冽的綠色眼眸一轉過來，大家又噤口不敢出聲了。

他轉向另一人：「是你打了他？」

那人一臉冤屈地說：「是啊，頭兒，他侮辱俺，還罵俺故意推比較輕的水肥車！」

「是麼，他一眼就看出你偷懶？」李剛撇撇嘴：「瞧這模樣，你敢打人啊？倒像條漢子。既然如此，明兒個開始，他的糞桶就統統讓你洗了！」

「啊？怎麼可以這樣？」

李剛喝了一大口酒，收回腰上繫著的水牛角雕酒葫蘆，又鬆了鬆渾身關節，骨骼發出「劈啪」聲響，似是蓄勢欲發。

頓了半晌，他漠然地冷哼了聲：「不可以？好，要不你跟我過兩招，或者找誰一起上，你那哥們幾個能打得過我，馬子就甭洗了，如果全給打趴下了，雜衛兵所有的糞桶，就讓你們天天去清理，怎麼樣？」

「這──」

「聽說你叫李大膽，殺人放火都能幹？」

那人一拍胸脯，唱山歌一樣地對了一句：「老子生在天地間，不怕朝廷不怕官！」

李剛扯住他的衣襟，森寒一笑：「來吧，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連軍規也不怕了？那麼，咱也得好好教訓你是不？」他伸手一推，那人踉蹌摔倒在地，「碰」的一聲跌在水桶旁邊，樣子十分狼狽。

「不敢，不敢──」

「你是幹什麼吃的？都敢打自己的袍澤了，吆喝幾個兄弟來對頭頭動手，你會不敢？」

那人連忙半跪在地，惶恐地望著比自己個頭高上許多的李剛，連聲討饒：「大人饒命，咱哪敢呀？頭兒，原諒俺吧……」

「算你識趣。」

李剛一甩袖，望著所有靜立在旁的士兵，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便很快地離開了。

備註：

（一）上圖為明末水牛角雕葫蘆，造型特別，西安博物館藏，少見的雕刻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