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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盡千帆皆不是-23
2009/11/24 08:57:57瀏覽1019|回應1|推薦31

李漢卿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就算是幾年之後,柳兒還是無法明白,「大俠」竟然會是這等模樣,根本就超越了她的想像。

她發現這位大叔身上的繃帶,都是克難的破布,而且幾乎全沾染了血跡和髒汙,這樣傷口會好就有鬼了。

記得先前阿牛他娘留了那條白棉襯褲,剪成一大堆長條繃帶,李剛也就剛開始的兩天用了,後來全亂扔到一邊去。

柳兒在床邊那堆垃圾裡翻了翻,勉強找出幾塊還算乾淨的布條,順手就幫著李漢卿換了;沒想到,傷口一拆開,有些還在發炎,有些黏著髒掉的血塊,也沒仔細料理,於是她去了屋外取水回來,幫忙擦洗傷處。

包紮的時候,李漢卿又開始啃著幾塊骨頭,也不知這人是怎麼餓的,食量奇大,鍋子裡那堆骨頭幾乎全都給他「嘎吱嘎吱」咬碎了,他還意猶未盡地含在嘴裡,吸著骨髓,明明手指甲全沒了,手指的骨節也受過嚴重的挫傷,還有針刺的痕跡,這個男人卻似乎不甚在意的樣子。

他那條右腿,被齊膝砍斷了,層層疊疊包裹得相當厚實,左腿則上了夾板,似乎不宜移動,這可能是他多日以來只能困坐床上的主因;柳兒不敢亂碰,因此頂多是弄些藥草敷在他上身的傷口,動作也放得輕柔,深怕弄疼了他。

柳兒是個心軟的女孩,見到別人受傷,心裡不忍,就算嘴裡罵罵咧咧,卻還是翻出了之前留給李剛外敷的藥草,用湯匙細細搗爛;這方面她也算是熟稔了,就像是以前照顧李剛那樣,或者是在家中服侍母親,雖然總是做些雜事,她覺得自己卻很喜歡這種幫忙別人的感覺。

然而,這位大叔對自己的狀況根本不上心,好像她在一邊擺弄那些東西,和自己完全無關似的。

柳兒見他無聊地在一邊翻搗鍋子,忍不住說道:「你別啃了,那味道怪腥的。」

「當然腥了,這是蛇骨。」

「那你還吃?」

「我餓了整整三天。」

「怎麼不吃點別的?」

「阿剛沒留太多食物,」李漢卿摸著床上的那把兇器,「說來這蛇也算倒楣,我睡覺睡到一半,忽然嗤溜跑進被窩裡冬眠,就讓我氣得一刀給砍了。」

柳兒看了看那個大鐵鍋:「腥味好重,像是生肉?」

李漢卿點點頭:「我沒下過廚,本想把蛇肉拿昨晚留的湯底燉了,結果找不著東西生火,我這腿又廢了,只能將就剁了泡著冷湯吞下去。」

「受傷的人不能吃太多葷腥。」

「為什麼?」

「傷口容易發炎潰爛。」

「真要繼續餓下去,我的傷口還沒潰爛,人就要先餓死了。」

「哪有這麼誇張?」

「快餓死了時候,天上飛的,地下爬的,就算是生的,能果腹的我都吃。」

「真的?」

「煮的。」

柳兒顯然對他的玩笑話不感興趣:「生肉你也嚥得下去?」

他一臉不在乎地說:「生的蛇肉或者老鼠肉,對我來說沒有差別。」

李漢卿回想起以前,主上訓練死士的時候,經常會把他們丟在荒郊野外,讓受訓者掘蚯蚓吃老鼠,只有在極度惡劣的情況下,纔能學得活下去的方式。

想起那樣的情況,李漢卿一陣反胃,張著嘴巴幹嘔了幾聲,因為他所知道的規矩和所經歷的一切,不是殺人,就是被殺,而一切全都是為了反清復明的大業,所以他能夠忍耐。

是啊,活下來的人,就是老天爺判定命不該絕,從此之後,他完成多少任務,使命必達,此時此刻,應該要覺得光榮的,畢竟他活了下來,不管是在那個生不如死的牢獄之中,還是在這砍了條蛇的土炕之上。

他自得地「嘿嘿」一笑:「蛇血真是他媽的香……

柳兒噁心地皺皺眉,冒著雨雪把鍋子拿去屋外洗乾淨,又抬了一籮筐的蔬菜進來,在牆角生起火堆,準備先煮一鍋蔬菜湯,這樣總比殘羹冷炙還來得好些。

李漢卿在一邊擦起了那把沾血的刀,柳兒見了,只覺得這人很怪,跟李剛一個樣,都對刀兵這類的兇器擁有特別的狂熱。

於是她又問:「李大哥去哪裡了?」

「到城裡辦事。」

「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聽到這樣的答案,讓柳兒感到有些鬱悶。

李漢卿見她熟練地切菜、生火、熬湯,頓時有些好奇;李剛那樣一個男人,會和這樣的鄉下小女孩做朋友,真是難以想像啊!

聞著滿室的香氣,看到那煮滾了的蔬菜湯,李漢卿又覺得食指大動,畢竟能吃上一口熱食,已經超乎了自己的要求。

見到柳兒把湯碗端了過來,那陣暖溢的味道,還有冒著白煙的熱湯,都讓李漢卿為之激動不已;就在他伸手要拿的時候,柳兒卻閃到一邊,取了浸濕的一塊布擦了擦他烏黑的手指,讓李漢卿感到相當不耐煩。

柳兒瞪著那油膩膩的爪子:「把手弄乾淨了再吃!」

「真嘮叨!」

話雖然這麼說,李漢卿還是抹了抹手,覺得有人細心服務,倒也不錯。

柳兒望著他,覺得有些無奈,此人又髒,又臭,又瘦,又怪,還吃生食,他灰頭土臉,滿身傷痕,也不知道好好洗洗,把傷口好好治治,到底這個大叔從前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個男人家,吃起東西來,就像一只蝗蟲,狼吞虎嚥的,就差把那碗也吞了下去……

到底李大哥去了哪裡?怎麼扔下這樣一個重傷的朋友獨自窩在家裡,也沒有去柳樹村順道跟她說說?

柳兒坐在桌子旁邊,小口吃著自己煮的清淡菜湯,一邊思索著:李大哥這兒缺鹽少米,下回得私底下拿一些過來。

又想著:冬天到了,李大哥一個人住,林子裡打不到野味,都幾天了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柳兒又瞧了瞧旁邊正在大快朵頤的大叔,心中覺得分外鬱悶,忽然想到:這樣的大叔都能受了如此重的傷,會不會,李剛也遭遇到同樣的「敵人」?

忽然,她聽見外頭有些聲音,覺得腦袋像是被雷劈中了。

掀開獸皮窗簾一瞧,柳兒轉身衝了出去,匆忙得連小布鞋也在門口蹬掉了一只,顧不得穿好鞋,滿耳都是自己撲通撲通劇烈的心跳聲,還好雨停了,只有地上還是濕答答的,她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奔出門外,跑了好遠到他面前的,她眼眶一熱,看著他,差一點就把腦袋撞上了,她只知道,早先沒見到李剛在屋裡等著,彷彿眼底,胸口,整個身心,便只剩下了滿滿的憂慮和恐懼。

「李大哥!」

「小柳兒?」

李剛滿臉汗水,面如死灰,雖然披著蓑衣,仍然被雨雪淋得渾身濕透,見她沒穿鞋子,三兩步便迎了上來,將她摟在了懷裡,然後抱著進入屋內。

他抱著她坐在木凳上,揀回她濕透的鞋子,拿指腹一寸寸摸索她小巧的腳底,他摸到幾粒石子,幾排凹痕,兩道濃眉立即死死地皺了起來。

「真是的,鞋子都掉了!」

李剛蹲在旁邊,將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便旁若無人,全心全意給她揉捏起了酸痛不已的腳底。

「我真怕你出事了

柳兒靠著他的胸口,小手摟著他,只見李剛雙眼緊閉,睫毛劇烈顫動著,在他深凹的眼窩下,投下了兩片讓她極為心悸、蝶翅般脆弱的陰影。

李剛有些支吾地說:「我去城裡遇上了一些事……外頭又下雪又落雨……借了馬匹也得還……回來就晚了。」

他沙啞乾澀的嗓音,一刻不停地在她耳邊打轉,好似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侷促不安地揉著她的腳底,他一彎腰,便從一旁的竹簍子裡掏出她縫給他的襪子,小心翼翼穿到了她的腳上。

腳底的溫暖,一波一波向上蔓延著,從小腿,到大腿,最後哧溜一聲鑽進了柳兒心裡,她覺察到他的異樣,眼眶微紅,伸手輕揉著他的手臂,李剛全身一震,終於放鬆了緊繃的身體,將一臉滿是雜亂鬍鬚的下巴,輕輕磨蹭了她小小的肩膀。

柳兒覺得很溫暖,很舒服,這樣亦父亦兄的懷抱很讓她思念,而李剛也萬分溫柔地輕撫她的後背。

李剛抱她,揉她,這一輩子,第一次試圖去哄一個女孩子開心。也不過就分別了半個月呢!

在旁邊,向來大大咧咧的李漢卿,則是傻住了,他端著空碗,瞠目結舌地瞪著李剛和那個小女娃。

像李剛這樣的硬漢,臉上的冰霜,竟然為了個小姑娘而瞬間消融,真是難以想像!

彷彿感覺到兄弟探索的目光,李剛很快地轉過頭去,脖頸和耳朵熱了起來,透出了幾抹無可隱藏的深紅。

他解釋道:「柳兒就像是我妹妹――」

李漢卿促狹一笑:「嗯,你那金家堡的大哥,可真要忌妒了呢!」

李剛微露赧色,走到一邊換下濕透的黑色外衫,飛快地穿上了乾爽的衣服。

柳兒乖巧地往旁邊一坐,把還溫熱著的湯端上了桌,一聲不吭就給準備好了碗和湯匙,舀了一大瓢的白菜,只見李剛樂呵呵地聞了聞,把湯吹了又吹,方才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微笑。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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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阿關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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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11/24 19:48
這男的很惡心ㄚ.....
Rosy(rosylovesyou) 於 2009-11-24 20:18 回覆:
他是被生活所逼,不得已來著,噁心鏡頭後面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