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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盡千帆皆不是-22
2009/11/23 23:55:06瀏覽1002|回應0|推薦19

冬天的時候,基本上柳兒是不會接近森林地帶的,因為河流接近上游的地方,到了冬天的時候又冷又陰森,聽說還有狼隻出沒。

她小小的身子披著蓑衣,一路往蜿蜒的河源溯去,背上的籮筐有著特地採來的蔬菜瓜果,一些是早上從菜園子裡順來的乾扁茄子,路上經過竹林挖來的筍子,還有阿牛他娘偷偷塞來的幾顆柑橘,以及兩塊油布包好的柿乾,加上兩棵大白菜,就把竹籃子裝得滿滿的,揹起來也有些沉重。

密林由於下了雪,天空還飄著毛毛雨,顯得十分陰森潮濕,所以柳兒戰戰兢兢地走著,冬日天黑得早,纔不過下午,天色就已經很昏暗了。

忽然間,柳兒發覺林子裡有些不對勁,地上還有很多動物的屍體,發出一陣陣腥羶的臭味。

她把擋路的樹枝、藤蔓掰開,一步一步往前走。由於她的走動,棲息在密林的烏鴉啪啪地震翼而飛,迎面衝來的烏鴉嚇得她驚聲駭叫,連連往後退;柳兒又驚又怕地看著那些烏鴉,在頭頂上盤旋亂飛,霎時林中傳來更多奇怪的聲響,半空中盤旋著十幾隻烏鴉,不時地嘎嘎叫著,叫聲粗啞又難聽。

柳兒曾經聽小胖的阿嬤說,烏鴉頭上過,無災必有禍」,她知道要聽老人言,生活上纔不會吃虧,而且因為烏鴉的嗅覺極好,這種邪惡的鳥類連生肉也吃,還對死屍的腐爛氣味特別靈敏,所以將死或者身體有傷口的人,以及受傷或死亡的動物,都會吸引烏鴉的聚集。

突然,林中傳來一聲可怕的吼聲,像是什麼動物駭然的嚎叫,驚起空中的烏鴉大聲「呱呱」又亂叫起來。

柳兒很害怕,一股不安的感覺,隨著那聲咆嘯,還有那濃厚的血腥氣息,霍地爬上心頭。

她看了看陰霾的天空,恐懼地加緊趕路,從疾行轉而為小跑步,頭上冒著些許冷汗,跑得有些氣喘吁吁。

驀地,似乎想到什麼,她突然停下腳步。

密林那麼多動物的屍體,一看就知道是有什麼野獸闖了進來,或者是忽然從冬眠中醒來的怪獸,在隆冬的飢餓中大開殺戒;而且,這裡漆黑陰暗,一看就知道沒有生人來,她從來沒有在冬天來過這哩,大約未時三刻,天都要黑了呢。

她心一驚,從竹筐中取出那只拿來挖竹筍的小鐵鍬,保護似地橫在胸前,直到看見遠處李剛的小屋為止,好不容易纔舒了口氣。

奇怪的是,天都黑了,李剛的小屋裡卻沒有半點燈光。

柳兒發現木屋的房門竟然微微打開著,難道有小偷?

她悄悄放下濕淋淋的籮筐,把蓑衣擺在一邊,拿起了圓鍬,躡手躡腳走進了屋內。

由於沒有點燈,屋裡黑漆漆的,門外的雨聲淅瀝,忽然變得愈來愈大,只聽見雨水的聲響之外,還有什麼「嘎嘣嘎嘣的怪聲,那是什麼聲音呢?

聽起來不像是老鼠,李剛說他灑過老虎的尿液,一般禽獸不會有膽子過來,既然不是動物,那就大有可能是人了!

但若是李剛,沒道理不點燭火啊?虧她之前纔跟他學過,可以拿野豬的油脂,來當燈油點火呢!

難道真的是小偷?

柳兒戰慄地抖了抖,李剛這裡確實有些好皮貨,後院還養著三隻山貓,屋裡大概有些儲藏的乾肉,貌似還有幾罈酒,頂多可能有些賣掉動物毛皮的銀兩,可其他應該沒什麼會發出這種聲音的東西啊……

柳兒悄聲往李剛的土炕挪去,手中緊握著小鐵鍬,掌心一片又黏又濕的冷汗,那古怪聲音就在眼前了!

忽然之間,木屋外落下一聲轟然的炸雷,那突如其來的霹靂閃光使得柳兒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她的腦袋,登時又是轟隆隆一陣響。

不知什麼時候,有個身材瘦長的男人,光裸著膀子,滿身嚇人的傷痕,大剌剌坐在土炕的上面,把一整鍋的冷湯端在手上,一手抱著鍋子,一手五指大張,正在大口咀嚼著,活像個茹毛飲血的野人;只見那人髒兮兮地撈起一大塊滿是鮮血淋漓的肉,便往湯鍋裡一丟,那嘎嘣嘎嘣的恐怖聲音,不是別的,正是他啃咬骨頭的聲音!

隱身於黑暗中,良久纔終於適應那樣的陰暗,就著朦朧的一點光,柳兒看見了床上有一把沾滿汙漬的刀,那個陌生男人滿手的血污,連嘴角也是如此,模樣忒嚇人。

鍋裡的那一大團,似乎不是人吃的東西,又腥又臭的一鍋子,所以無論誰見了這樣的東西,怕也是要作嘔的。

那鍋中最上面浮著一層油,油下面泛著一層血,血下面是一坨又白又紅的肉,肉當中夾雜著一堆看不出來是什麼的東西,肉上沾滿了血塊,血塊下面的那白肉,不消片刻,便被那人啃得只剩下了一副長條狀的骨架子。

她從沒見過哪個人吃完,還把骨頭丟回湯裡的!

丟回去湯裡也就罷了,不嫌髒,也不怕臭,那人居然還舉著鍋子,仰著頭「咕嘟咕嘟」地喝著,喝到一塊骨頭,便嘎嘣嘎嘣咬了個粉碎,連骨頭,帶血,帶肉,和著泥一般的一坨東西,一起吃進了肚子裡,那股飢餓狀,彷彿要舔乾淨鍋底纔滿足似的。

只看到男人好半晌纔轉過頭來,打了個飽嗝,一雙銳利的眸子直直盯著她,舔了舔嘴上的油光。

柳兒驚得呆了,拿著小圓鍬,愣愣地瞪著這個陌生人。

那人抬了抬手裡的大鍋,問道:「想吃麼?」

柳兒搖搖頭,那麼噁心的東西,打死她也吃不下去。

男人「嗯」了聲,扔開手裡抱著的大鍋,似乎有點意猶未盡,遺憾地說:「妳也沒得吃了。」

柳兒警惕地瞧著他,一雙大眼睛滿是疑惑,終於問道:「你是誰?李大哥呢?」

「我麼?」男人呵呵一笑:「妳又是誰?」

「我是柳兒。」她吶吶地說。

男人笑道:「沒想到李剛會認識這樣一個小朋友啊?」說著,他扔開鍋子,往後靠在土炕的皮毛上,意態閒適。

柳兒覺得這個陌生男人雖然有點奇怪,還可能偷吃了李剛的東西,但是卻不像個壞人,即使他吃東西的樣子有些猙獰,還有點……髒。

她放下圓鍬,在木屋裡東瞧西看,沒有李剛的氣息或蹤跡,所以習慣性地走到牆角邊,從竹籃中取出油膏,摸到了桌上的燈台和打火石,熟練地點了燈,這纔看清楚了陌生男子的全貌。

這個人相當瘦,是那種餓到皮包骨的瘦,然而卻不會讓人有孱弱的感覺,因為他的雙眼很亮,有著一股讓人望之儼然的氣魄;此人大概只有廿幾歲,面貌普通,卻讓人感覺不怒自威,由於那滿身的傷,似乎是被人用許多器械施加的,讓他顯得蒼白而疲憊,柳兒還發現他的左腿夾著兩塊木板,右腿自膝蓋以下的褲管卻是空的,可見此人當初受傷之嚴重。

出於同情心,柳兒忍不住問道:「誰把你傷成這樣?」

「敵人,」男子微笑道,「妳不會想要知道的。」

「你叫什麼名字?」柳兒又問:「你是李大哥的朋友嗎?」

「我叫李漢卿,是阿剛的兄弟。」

聽了那人的說法,他姓「李」,又是李大哥的「兄弟」,肯定是李家村的人了!

想到這點,柳兒覺得對這個陌生人有些親近之意,畢竟,李剛的朋友不多呢,能讓這人當「兄弟」還住進來,肯定也是個好人。

於是她關切地問道:「你傷得很重,有沒有吃藥?傷口換藥了沒?」

李漢卿苦笑著說:「這等小傷?不礙事。」

見此,柳兒瞥了眼他滿身的傷痕,卻不經意看到他指頭有血,不禁說道:「李大叔你還說沒事?看看指頭上的是什麼?

對那聲「李大叔」似有不滿,李漢卿撇了撇嘴:「沒事,這是小傷而已。

柳兒皺皺眉頭:小傷?十指連心啊。

她不由分說地執起那雙粗大的手,難怪剛剛李大叔會蹙眉,原來他五指的指甲早已脫落,看上去雖然清理過傷口,可經方才那樣吃喝碰撞,上面緩緩滲出血來,看似傷處沒有經過仔細的處置。

她又叨叨絮絮地說:「碰水之後,傷口很難好的,我以前劈木柴,指甲裡面刺進了木屑,那已經疼得要命了!李大叔你這手指不注意的話,小心會發炎,還會長凍瘡呢!」

李漢卿哼哼:「真囉嗦。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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