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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盡千帆皆不是-15
2009/11/16 23:10:21瀏覽1005|回應0|推薦31

十二月的氣候已經變得相當冷,早上起床的時候,天色滿是陰霾。

對於生長在南方的人而言,雖然不會下雪,北風也沒有那麼強烈,然而他們還是不喜歡冬天,厭惡那萬物蕭條、景致單調的感覺。

一早鑽出被窩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大約只是寅時初刻,柳兒搓了搓雙手,用小嘴呼著熱氣。

廚房裡一片冷寂,遠處的公雞在「喔喔喔」地叫著,柳樹村人和她一樣,似乎都已經醒了過來,貧窮的農家子弟,永遠沒有賴床的權利。

如果仔細一聽,可以發現樵夫砍柴的聲音,柳兒摸了摸灶台邊堆著的一小疊乾柴,拿起了蒲扇,用力敲擊打火石,終於困難地在枯黃的蘆葦上點燃了,小小的爐子上,放著一個大陶罐,裡面傳出了陣陣濃郁的中藥味。

柳兒在灶上調整了文火,慢慢熬著母親需要的安胎藥,聽說阿娘前幾天見了紅,由於懷孕不及三個月,小胖的阿嬤說,胎兒可能不穩,因此阿爹特別去城裡抓了點補血的方子回來,加上從山腳邊摘來的草藥,囑咐她每天早晚三餐都得煎好湯藥。

那些草藥是小胖的阿嬤帶著她去採的,柳兒以前住在潮州,鄰居們也告訴過她幾種止血止癢的普通藥草,免得被蚊蟲咬傷,或者是阿爹下田割傷,都非常實用,所以柳兒已經有了一點草藥的基本概念;老太太還順便教導柳兒,告訴她哪些有功效,哪些又是毒草,所以她也或多或少學習了一些簡單的孕婦養胎和相關藥理知識。

上午的時候,她得代替娘親去照顧菜園子,還有村外的兩處地方,冬瓜已經準備採收,她必須一早挑大糞去灌溉圈起來的小小苗圃,那氣味相當難聞,不過朔風野大,吹一吹味道就沒有那麼重了。

忙完了,大約就是中午,她得回家一趟,吃完母親弄好的簡單午飯,有時也會幫忙切切菜、揉揉麵粉,潮州菜的蒸煮快炒都難不倒她,阿娘會教她做一些家常的菜色,因為過一陣子,娘的肚子大了,這些事情也全都要落到柳兒身上。

娘親說:「妳是潮州姑娘,就得會做潮州菜。」

柳兒問道:「我們現在到了泉州,在村裡住了三年半了,阿娘會不會做泉州菜啊?」

但見母親對著她微笑:「等娘生完了弟弟,想做什麼菜,阿娘全教給妳。」

柳兒乖巧地點點頭,蹦蹦跳跳往廚房跑去,看見早上熬的藥湯還剩了不少,乾脆多加一點水,重新熱火熬了下,然後就著塊破抹布,把熱燙的一碗安胎藥端給母親,細心地幫著吹了吹。

看見這樣懂事的女兒,柳兒的母親總是感到很欣慰,因為柳兒總是自動自發做事,從不讓自己擔憂,她忽然覺得生個兒子未必能如此貼心,只是家裡真的需要多個男孩,畢竟傳宗接代是每對夫妻的義務。

至於女兒呢?

一時的貼心不代表永遠的孝順,女孩子總要嫁出去,這也不能怪柳兒她爹重男輕女,對於佃農來說,養個女兒作用不大。

剛過午時,柳兒還得去菜園子裡看一下,幫忙抓抓小小的金龜子,或者是一年四季都很難纏的蚜蟲,順便翻翻土,看看冬瓜上面是否有長了黃斑,這些工作聽來簡單,往往會耗去她最少一個時辰的工夫。

柳兒的生活相當忙碌,但也絕對很充實。

到了未時,她會歡歡喜喜摘點菜葉子、拔拔蘿蔔和甘藷,提著菜籃子往河的上游快步踱去,這是她最期待的時刻,因為只要逆著水流而上,就能和李剛見面了。

除了小胖的阿嬤,李剛也是她的導師,無論什麼事情,只要不懂得的,都可以開口問他,即使常常得不到答案。

關於那些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例如:那條虎鞭切剩下的部分怎麼處理的,是炒還是燉?男人和公的虎鞭,究竟長在何處?阿爹是怎麼把弟弟放進阿娘的肚子裡的?阿爹能用他的虎鞭做些什麼?阿爹和李剛的虎鞭能不能切下來吃?

種種問題,李剛都顧左右而言他,從來不給解答,即便柳兒好奇得要命,幾次詢問,最後都被轉開話題。

其實這些問題也不是無法回答,撇開男女之間的差異,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只是李剛覺得自己臉皮薄,心裡有點氣憤何以柳兒不去問她的母親,或者是她的阿娘怎麼還不趕快同女兒講解這樣私密的話題,所以他乾脆裝作沒聽見,或是裝糊塗。

這一天,柳兒把做好的蛇皮腰帶和阿牛他娘縫製的鹿皮靴也帶來了,李剛見了之後,覺得非常喜歡。

轉頭一想,也不知柳兒她爹是否要些什麼,終究是到了準備要吃冬至湯圓的日子,山上大部分的野獸早就冬眠了,要不然就是躲在窩裡不出來,他雖然擅長獵捕,在這個季節,根本什麼都很難抓到啊!

於是,李剛決定殺了前幾日抓到的一隻野山羊,這隻山羊本來打算過年前宰殺,養著聽牠「咩咩」叫,瞧著也挺有趣的,算是自己在這兒的一個伴,不過他還養著三頭山貓,母山貓被他抓到時已經懷了孕,結果一生兩頭小貓,就一起養了下來,做了個竹籠子關在一起,等斷奶之後,看情況決定放生,或者是繼續馴養,他還沒有決定。

柳兒對那頭母山貓很感興趣,就見她一臉興奮地問道:「李大哥,原來你養了貓啊?」

李剛發現她想伸手去撫摸,連忙將她拉開:「別!這種山貓看似體型不大,卻野性十足,那爪子一把就可以扯掉妳的整塊頭皮!」

柳兒驚嘆地看著母山貓,無視於山貓因為她的接近,而在竹籠裡齜牙咧嘴的恐嚇模樣,她走到籠子前蹲了下來,審視母山貓哺育小貓的模樣;母山貓看來有些虛弱,身上有著漂亮的深黃色皮毛,毛上散布著大小不一的斑紋,還有一雙殘忍的金褐色眼珠,尖尖的利爪和長牙都藏了起來。

             

因為,就算是這樣狂暴的野獸,只要有了寶寶,也會因為母愛而如此溫馴呢。

李剛小心翼翼地把她拉遠了些,雖然這個竹籠子架得很牢固,但是山貓狡詐無比,尤其是生了小貓崽的雌獸,更是兇悍異常,就連他要餵食,除了扔活的珠雞進去,這隻母山貓都不吃,足足捱餓了兩天。

柳兒覺得很詫異:「為什麼母山貓不喜歡死雞?」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李剛很快地解說,「山貓非常聰明,如果是死雞,牠會認為我做了手腳,所以我得去抓活的,然後丟進去,讓牠追著咬。」

「為什麼山貓要追著珠雞呢?」

「因為珠雞有翅膀,會飛得很高,所以我捕到之後,就算沒有馬上殺死,也會把珠雞的翅膀給折了或砍了,免得到手的獵物偷偷飛了。」

柳兒皺皺眉,瞧了瞧另一邊的一個竹籠子,裡面有著幾隻珠雞,正在四處亂竄,因為看見她跑了過去,就「咕咕」叫著,樣子有些驚恐;珠雞長得很奇怪,毛色黑黑的,上面有許多的白色圓斑,脖頸長長的,腦袋很小,腿很長,一看就是擅長跑步和飛行的模樣,這下羽毛亂飛的景象還真有點逗趣。

接著,李剛帶她參觀自己架好的木台,然後帶來山羊,準備宰殺。

不用說,殺生當然是血腥的,狩獵自然也是殘酷不仁的,剛開始柳兒會害怕,可是一想到能夠吃肉,她會覺得這就是人和動物不得不接受的宿命;由於一方要存活,另一邊就得被犧牲,這是一種無法抵抗的生存定律,不然,大家都得選擇吃素,這個世界也全都是和尚和尼姑了。

當李剛聽到她的論點,讚許地點點頭,說她的想法很正確,因為人為了生存,什麼事情都會幹得出來,至於活下去的難題,就得讓這些動物來幫忙,要不他這個獵人也會活得太無聊。

「李大哥,你覺得生活很無趣嗎?」

李剛搖頭:「以前會,現在來到這兒,遇到了妳,當然就不會了啊!」

柳兒不太明白:「你以前住在那個金家堡當二少爺,有好吃好穿的,怎麼會無聊呢?」

李剛沒說話,只是笑了笑,然後帶著她到旁邊去宰羊了。

說起李剛的刀,那是一個齊全,他有一把大刀,只消一揮手,「刷」的一聲就砍下那頭羊的腦袋,羊的血噴灑開來,幸虧他有先見之明,把山羊帶去河邊宰殺,免得汙染四周,也可以立即洗去血腥。

接下來的情況也很腥羶,李剛開始剝皮,羊皮並不好剝,因此他從羊脖子那裡繼續劃下去,用刀切開到腹部,再以蠻力撕下整塊皮

跟著就是浸泡剛剛剝下來的羊皮,上面還帶有羊毛,必須馬上處理,因此一起浸泡於石灰水中,溶解羊皮中那些看起來像是凝膠一般的物質,這不是花上一個時辰,而是得將皮泡在石灰滷水裡,連續泡上幾周纔行 

李剛告訴她之後還得撈出來刮皮,一點一點刮除上面的殘留物,然後將浸泡數周的羊皮撈出,架在木架上拉伸開來,繼續除去皮上的毛,聽起來簡單,實際上得耗上最少一個時辰 

最後的成品還需要曝曬和晾乾,這樣的皮剛開始有一股極其可怕的臭味,所以得挑個陽光充足的日子,將刮皮後的羊皮再次拉伸晾曬,直到完工,纔能進行剪裁和縫製

李剛還說,蛇皮的處理簡單得多,由於表面有鱗片,不需要刮皮又刮毛,把蛇剝光了,用石灰水除去黏在內裡的組織,,不用曬,就讓風吹個幾天就可以了。

柳兒對於石灰水的製作,也覺得相當有意思,就在那一小袋子的粉粉灰灰之間瞧著,真難以想像,這種東西能溶解那些血腥的碎肉呢。

只聽見李剛又來警告她:「小心點!旁邊是生石灰,別讓那袋子碰到水!」

柳兒不太明白,剛剛說的「石灰摻水」,現在這「生石灰」又不可以碰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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