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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26 15:59:57瀏覽159|回應0|推薦7 | |
說飛行故事談沖繩島:
摘自《上帝是我的領航者》、徐凱萊醫學博士資訊
我是一個戰鬪機飛行員,五十歲那年才從飛行崗位退下來。好多朋友及孩子常常要我講述飛行故事,我都低調應付過去,因為提起飛行,太多傷感動情的往事會淹沒了我正常歡欣的情緒,使我久久不能平靜,不提也就暫時淡忘了那些痛苦的回憶。
二十五年的飛行生涯,整天與飛機為伍,我沒有在衙門〈機關〉裡坐過一天辦公桌,也沒有一天冷場過,飛了將近七千小時戰鬪機,雖然我熱愛藍天白雲,我喜歡飛行,是有些累了。
為什麼今天突然要講飛行故事呢?因為要說的故事是「見證」,埋在心底已久,愈久愈不能淡忘,我試著講出我心裡的舒暢!
2015年7月今天全世界的華人都在各地大聲吶喊反對日本軍國主義死灰復燃。有中國人的地方,有血氣的中國人都以實際行動參與這項運動。
九十五歲的劉範英女士,我一向稱呼她劉媽媽。是曾經在南加州迦南教會裡大家的伯母。她的先生是劉長老,兒子是名導、音樂家劉家昌先生,媳婦甄珍小姐是位名演員,女兒劉美艷是聲樂家。我們同在一個教會同工事奉,有段美好的日子,他們家愛國的情操是我們阿兵哥最敬佩的,在報上看到她老人家手執國旗坐著輪椅領著隊伍在遊行,怎麼叫人不感動,又怎能叫人再沉默不言!
劉伯母經歷過九一八事變,蘆溝橋事變引發的全面抗日戰爭,躲過了南京大屠殺,她們全家被日本人整得家破人亡,所受的災難罄竹難書,這筆血肉的鞭傷使她挺起胸膛走在隊伍前面喚醒大家。
我受過劉伯母同樣的苦難經歷,從幼年到成長,日本人那一樣侵略狠毒的鞭子就像抽攆一個陀螺緊追不放,我曾從雨般的炸彈下僥倖存活,日本人狠狠地給我上了一課,堅定了我的決心要作一名戰鬪機飛行員來報效國家,這個決心就像與生俱來的「基因」,被日本人種在我靈魂的深處。
這次反日浪潮,簡要歸納有三大主因:一、日本窺視已久原中國領土的琉球群島的主權問題。二、日本在二戰六十週年的今天,歪曲侵華史實,以新編纂改的歷史教科書教導下一代,以亂真相。三、企圖成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壯大軍國主義推動力。
日本稱釣魚台諸島為「尖閣群島」,歸屬「沖繩縣」,中國一般統稱該群島為琉球群島,筆者因為有「飛行」機緣,曾親訪沖繩島十多次,謹將這段分享諸弟兄姊妹。
五○年代中華民國空軍更新裝備,部隊接受了F-86F型戰機。戰機的好壞在於飛機性能、載重量、持續力等等,一直到今天這型戰機乃被老戰鬪機飛行員所稱讚,它是近代噴射戰鬪機的精英。
當我第一次駕駛這款戰機升空的時候,我留下的感受是它的爬升角度大,竄〈鑽〉升力強,眼看地面景物迅速變小,剛起飛就越過海峽。
飛行訓練中有一項叫「長途飛行」,臺灣縱長三百哩,不過是二十來分鐘的航程,因此這個課目的訓練在有限的航程範疇內實難奏效。經研究協調,與美軍方面達成協議,借用美軍駐西太平洋,沖繩嘉手納空軍基地,及菲律賓克拉克空軍基地作為長途飛行訓練往返機場,同時也可提供多項相互訓練課目,諸如攔截、預警等等。
對於這樣的訓練,作這樣的安排極受飛行員的歡迎,因為除了訓練本身受益外,大家可以借此機會到國外順道觀光遊覽,不亦樂乎。雖然停留時間很短,多半當天來回,但是訓練就得經常不斷,能常常出國走走總是件好事。
記得那天清晨奉令領隊作長途飛行,每個人興奮的情緒盎然於表,經過任務佈達講解,辦妥了航空器出入境手續,作了沿途及終點站詳盡的氣象報告研讀,最後對海上求生裝備作了萬全的檢查才登上戰機出發。
四架戰機魚貫進入跑道,成四指隊形停定後,將發動機推力加至最大馬力〈軍用推力100%〉,作最後一瞥。這項大馬力檢查,雖然僅兩、三秒鐘時間,在極短的時間內要檢查各項儀表、推力狀況,雙眼像掃瞄一樣劃過整個儀表板,板上滿裝了各項儀表,要求指數都均在安全範圍。座艙裡裝有各項安全指示燈:「紅、黃、綠色,紅色燈要一律熄減,我們稱它「聖誕燈」,這時候要的是「綠色聖誕燈」檢查完畢,僚機抬頭看著長機,長機左右看望僚機,沒有疑誤,長機點頭示意一鬆剎車,呼嘯升空。
看到幾架戰機尾管噴出藍色套著紫色、金黃色、紅色光芒,顯示強勁推力,大角度仰空而去。
起飛是飛機飛行過程中特別重要的一段過程,因為事關安全,當飛機在推力極大,升力極小,高度極低的狀況下遇到緊急狀況是比較難處理,尤其戰鬪機升力可以說沒有,沒有了推力就是一塊重金屬體,馬上就會失速墜落,再加上滿身武裝;子彈、火箭、炸彈、飛彈及燃油,情況不堪想像,得升到一定高度才算鬆了一口氣,因此飛行前的檢查是很重要的,是安全的保障。
四機平安升空後,一般都會成密集隊形,除了自我檢查之外,四架飛機也要作相互檢查,看看機外情形是否安全,比如起落架系統是否完全妥當收上,表皮有無脫落、漏油等等,然後出征上路。
航空器出入國境都需要受到地面管制,身為長機的忙著空中地面連繫,同時也受到空中管制官的指揮,他們都有雷達監控管制,不論是國內及其他國家空域,都要分列接受管制,隨時都要有連繫,以策安全。
這次長途越洋飛行,目的地是沖繩島,沖繩在臺灣尖端正東方向,約三百哩。
常搭乘太平洋東西往返的班機的乘客,都知道往東行較快,比如由上海往舊金山,正常需要12小時,可能因高空噴射氣流順勢的影響,11個小時便可抵達,返航就可能需13小時了,這要根據當時風速情況再作精算。
噴射機飛的愈高愈是省燃油,因此航空管制單位會根據需求給予適當的航線及高度,除非航路擁擠,要作必要調整。
飛往沖繩島,F-86F戰機以經濟巡航計算約50分鐘航程,同樣會受高空噴射氣流影響會造成早到遲到,在起飛前需要精算,在空中還得收取最新資料校正,所以在個人操作下是相當忙碌的。
「戰機」就是作戰第一,升空後萬事俱備,隨時可以應戰,時時刻刻與我方,或友方防空情報管轄單位聯繫,瞭解空中情況,是屬於戰管方面。抵達目的地後脫離戰管進入航管,接受下降落地程序,按著指示安全降落在沖繩嘉手納空軍基地。該基地是美軍遠東太平洋極西邊的空軍基地,二戰後沖繩由美方託管,六○年代才將行政權轉移日本,美方保留軍事基地使用權,韓戰、越戰這裡都是重要的樞紐,極具戰略價值。
戰機脫離跑道後,沿滑行道,馳往規定的停機位置,沿途崗哨士官均以軍禮相迎,下機後將飛機交予地面維護人員接管,檢查、加油、加氧氣,並作必要維護,立即有憲兵駐守。
同行一組人,經接往飛行管理室辦理報到入境手續,並校對沿途情報資料,旋即休息。
我們九點以前到達,下午四點回航,中間有六個小時自由活動時間,前兩次應邀參觀基地設備,中午在軍官俱樂部午餐,享用美式大餐大家喜歡緬因州空運來的大龍蝦、德州的牛排,外加冰淇淋,蘋果派,攜帶的美金旅費也足夠支用,另就是到美軍福利社購物也是一大歡喜,美軍稱「P.X.」,即「POST EXCHANGE」。選購一些小型日用品及糖果,在當時外貨缺乏,買點什麼都覺得好,收音機、鋼筆、鞋襪、香煙,大家都喜歡。
記得我曾為女兒買了一個小狗熊,會眨眼的金髮洋娃娃,這兩件玩具是女兒成長最心愛的寶,一直玩到她結婚後還在身邊,給妻買了一支珍珠戒指,上面有兩粒大珍珠。雖然多年來她也曾買了幾件首飾,但是這一支戒指是她的最愛,因為是由丈夫親自在海外選購並親飛戰機載回來的,覺得特別珍貴,我也高興。每次像這樣一次飛行任務有事前的作業準備及整天忙累,忙下來也會掉兩、三磅體重還算好,若是飛黑貓U-2長征偵察機的飛行員他們一次任務平均要掉五磅體重。
記得是第三次飛沖繩,我要求基地派車送我們進城觀光,那時候島上除美軍眷屬外,來往商旅不多,當時該島受美軍託管,並沒有排美或不愉快的事情發生,成千上萬的美軍花費了大量美金在島上,造成地方繁榮,增加了一貧如洗戰後百姓就業的機會,巿面一片昇平,後來行政權轉移日本情形就不同了。美軍駐在該島常有不愉快事情發生,甚至在前兩個月還發生萬人大牽手,圍了一個大圈,圍著美軍嘉手納基地示威叫喊趕出美國人。
一輛軍用吉普車載我們四人進城,一進巿區呈現的是一條寬大的馬路,來回各三線道,中間有安全島栽種樹木、花草,兩邊有寬闊的人行道,顯得小鎮上的大街也蠻先進的,街上車來人往,雖不是如流水般人潮洶湧,也顯得相當繁榮。街道兩旁有四、五層大型樓房,點綴大型百貨公司、銀行、商號、辦公室,街窗的景緻也極東洋化,巿招上都是一些日文、英文,裡面夾了些中國字和符號。我們可猜一半認一半,不難找出原意,還算方便。酒吧、料理店夾在其中。一些穿著彩色和服的花姑娘篤篤跑進跑出招迎往來,活躍了街巿的平靜,有人說這裡是小東京,好像不一樣,是不是五十年前銀座就是那麼俗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那段時間是日本戰後掙扎期吧。
玩過大街又鑽進了叉路、巷弄,發現一切情景全變了,變得那麼突然,變得那麼兩極化,巷弄的亮光變得黝黑,不像大街那麼明亮,晴天白雲陽光普照,這裡的陽光好像被狹窄的巷弄擠跑了,牆上的陰影頂住了陽光不再下來,卵石砌成的長巷,青磚灰瓦的建築剝落凋零顯得老舊。
我頓時覺得這一切對我又那麼熟悉,像是到了澎湖馬公鎮的舊街,金門島上那個老的街區,與黃山下面徽州城裡的老街相仿,更像是我兒時候在鄉下老家那裡的老鎮,那些建築有著那麼親切的感受,我們並不陌生,我們曾是相識,而且是那麼親切的在一起,對合式的大門,高門坎的門框、石基、木圓柱,在在的都曉喻我這是家鄉的庭園。
長街上隔不遠便聳立著大石塊石柱砌成的牌坊,橫跨在街道上,其中有表揚婦女貞潔的貞節牌坊,有孝悌忠賢榮譽牌狀,有晉官加祿的任官旨令,都是精雕細琢的藝術精品,載有明清帝王年號及頒賜年月。
牌坊對華人對不生疏,在中國大陸各地都有〈臺灣也有〉,尤其人文集中之地,大街廣場少不了它,清遠的地方也不例外,只要那裡有忠賢之士,貞潔婦儀、孝悌楷模,都會有牌坊,牌坊是榮譽的表揚,可流芳百世。
目極四處,我駐足不進,好像已摸到了我長久的失落,進入了兒時的夢鄉,古鎮的風韻,年久失修的青瓦石磚屋宇,一股誘人的氣氛似夢似幻,隨著年月的流失,浪跡天涯海角,不曾再回到故鄉一親舊日情夢,卻在這海島上尋回故鄉的倩影。
突然我發現我是在作夢嗎?我猛猛的敲了兩下頭,自問我是到什麼地方?是澎湖,是金門?是徽州?還是兒時讀書的故鄉蒲陽場?
這個舊鎮有古井、土地廟、石坊、古牌坊、老舊的建築與我兒時所住的地方沒有不同,那剛才的六線東洋大街搶奪了它昔日的光彩,但是代替不了它的歷史,這就是目睹的「見證」那裡是我們華人的土地!
每次飛行,我總是把一切雜物、瑣事、心情上的鬱結丟得遠遠的,讓自己聚精會神專心飛行,但是今天那小島上的古街古景迷惑著我,使我失去了自控情意的力量上了吉普車,我沒有與同伴話東說西,沉靜回到機場。
當戰機爬到高度,我回頭鳥瞰太平洋一片平靜,低雲已籠罩著那片海域,一群島嶼已無影跡。
往後的日子只要我再飛去那裡,我都會馬上跑到那海外的家園一溫故鄉的舊夢。
是我最後一次越洋長途飛行訓練,難離難捨的心情急忙跑到那裡,在舊街外面的古亭下休憩、遐思、瞭望。海浪輕拍沙灘,微風提起椰葉,刷刷作響,幾十年的國仇家恨,從一離開家鄉就從沒有再回到故園,今天卻迷戀了這海外家園,如夢似真像回到了故鄉!
一位老先生,輕扶拐杖,向我走來,言語上我們不能溝通,我們比手畫腳也能會意,他指著遙遠中國大陸的方向,我會意到他是由那意來的。當他看到我軍服肩頭上綴著絲繡的臂章上面,有青天白日國旗,他一點也不陌生地,情不自禁就一手撫摸在上面,輕輕的摸著,直到他潤紅的眼晴掉下那晶瑩的淚水!「沖繩」啊!「琉球」啊!你是我們華人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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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