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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舊夢
2006/10/28 06:42:04瀏覽320|回應0|推薦8

  「謝謝光臨!」送走最後一位客人,便迫不及待的將鐵門放下來趕緊打烊結帳,雖然沒安排特別的節目也不願意在聖誕節前夕讓工作耽誤到寧靜的平安夜,工作伙伴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徜徉在節慶裡歡笑的燦爛,邊收拾邊感嘆:「聖誕節還要上班真命苦!」我笑著回她:「怎麼會?我們在賺錢,他們在花錢,好命的是我們才對吧!」她牽強的說:「也對啦!誰叫自己缺錢缺得凶。」眼神依然朝五彩繽紛閃耀亮麗的街景羨慕著。

  將店門上鎖之後,兩人分道揚鑣各自打道回府,單身的中年女子沒有家庭、沒有伴侶,除了花在莫名的購物慾上的超支,月底拮据時會感到苦惱之外,生活簡單得像張乾淨的畫布,甚至連劃上幾筆線條都沒有似的,有時會懷疑她是否懂得激情這一回事,來不及說:「Bye!」之前她早我一步沒入人群中了,沒事也趕著下班只是不願意多給公司賺時數,普遍上班族的心態,除了一起上班沒其他私下交情的工作伙伴也就不在意道別與否,自己也無特別的事情就暫且徘徊在華燈初上、環繞著聖誕節氣氛的台北街頭。

  台北--這個令我愛恨交織的城市,十年前、二十年前與現在相較輪廓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多的只是越疊越高的大廈,那為人津津樂道的摩天大樓,無論從哪的位置遠眺都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嵌在這個如子宮般的盆地上,夜裡的大囤山,變成一棵裝滿耶誕彩燈的聖誕樹,「101」大樓同柺杖糖般綴飾在旁,而樓頂冒著氤氳白煙又顯得弔詭,燦爛奪目的霓虹總讓人忘記點點寒星與皎潔的月,任其孤寂難以意會單純的美。

  年輕時的自己也曾經陷溺在紙醉金迷的浮華都會裡,誤認為物質感官才是所謂的真實,在連續三週每日一束包裝精緻嬌豔花朵的追求下,答應與他坐在「總督」西餐廳考慮是否正式交往,才剛過完二十歲的生日而已,含苞乍放鮮嫩欲滴的年紀還來不及品嚐愛情的甜蜜,又如何去思考以結婚為前提的要求?無法拒絕也無法應允而充滿著躊躇。小心翼翼地試了數月「上流社會」的社交生活,女伶一樣的周旋在言不及義的社交場合演出,終究不敵心渴望奔流於自在的大海。

  一紙辭呈遞交了束縛的枷鎖,不再讓他利用職務之便限制情感真正出口,愛情豈能在條件下妥協後成長?爾後,那位平日時常表現關切的同事遞補了我的位置,解除了被搜尋的壓力,也因他重新定位了我的價值觀念。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清醒時厭倦種種宿命般不可變更的事實,迷惘時亟欲想逃離一切所能觸及,然而卻又在遠走他鄉午夜夢迴之際泛起鄉愁,千回百轉說不定的事情都叫偶然。

  那夜,無端失眠,所幸中台灣充斥著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館子,攤在臥榻般舒適的沙發座上冷眼窗外的景致,沖了幾回早已淡然無味的花茶如同當時提不起任何興致的心情,甚至不想思考,「小姐!請問這位子有人坐嗎?」天啊!多老掉牙的邂逅台詞,幾乎是用餘光去打量這個說話的男人:「沒有!請便吧!」,「一個人啊?」這傢伙已經打擾想獨自平靜過節的我:「對!」冷淡的態度是我拒絕的方式,希望他有自知之明,「我是XX妳不記得了呀!」終於,我端正坐姿仔細端詳眼前的他,分手至今再度相遇匆匆已過十數年了。

  平安夜裡在他鄉遇故知無論曾經相愛與否,都值得用奇遇的喜悅來看待,「怎麼會來這兒?」我們不約而同的問起對方,都是「老台北人」即使對所在有諸多不快意,還是比較習慣她的生活頻率與步調,這樣的好奇都屬正常。「......她幾乎瘋了,才想換個地方看看是否對病情有幫助,來這兒已經快兩年了,那妳......?」聽他娓娓訴說過往一切,分手後不到半年他與她隨即結婚,她本來就是個凡事都努力求表現的人,律己甚嚴的態度在與她當同事期間還很令自己敬佩,只是處心積慮賣力經營的婚姻依然不如所期待,感情這個層面並非埋頭苦幹就能有成果,一旦得失心作祟,脆弱些的不免難以承受其重。

  「我?沒什麼,也只想換換地方居住,不然也會跟她一樣吧!......台北呀!唉呀!」並不想對他著墨太多自己的遭遇,瞥見他無名指上的婚戒閃爍著燈光的反射,其實多說無益。午夜零點整,館子裡比白天還更加喧騰,年輕人學著老外大喊:「merry  X’mas!」我們也感染了被炒熱的氣氛相視而笑,我忘了問他為何這麼晚了還在此處流連,他反倒自己說分明:「這幾年來對一些經常性的事情總是感到厭倦,人生何者為義呢?」我暗自笑著,又是一個犯了危機感的中年男人,找了些無來由的藉口扮演多金的叔叔,援助特定虛榮的小妹妹,突然之間同情起身為元配的她,永遠趕不上無常的變化,唉!這人世間的苦短該如何斟酌?

  高學歷、高社經地位與高道德標準並不會劃上等號,他一向給我這樣的印象,他愛人的方式是權威且帶些侵略性,喜歡將人囹圄在他的藩籬裡,不許反抗、不許背叛,當年,讓我下定決心義無反顧的離去,也是在天寒地凍的平安夜。小白兔冷靜機靈的逃離狼爪的侵犯,不顧生命驚險的穿梭在忠孝東路的車流裡頭,末班公車適時將我載離,驚魂未定、冷汗直流,車窗外忽倏而過繁華街景扭曲成恐怖片中詭異的畫面,台北成了煉獄,初期剛開挖捷運的工程造成顛簸跳動的路況,我感到暈眩、無助而想哭。

  我讓她轉交辭呈,不願再接近有關他的範圍,那時不明白她眼神中為何有竊竊的喜悅,如今終於得知這是她的一步險棋,她懷著心機「好意」給他獻策,說是擄獲芳心最直接的方法,算準了我剛烈的個性絕對抗拒必然離去......,他謙卑的說了:「對不起!」,事隔多年遲來的道歉沒有道理不接受,面對的只是個說聲好久不見的友人,我淡然他卻無法釋懷,不過我沒辦法接受他拿過往當作理由向我索討彌補的機會,「都過去了,就放下吧!這件事若是讓你內疚多年,對你或她而言懲罰也夠久了。」

  平安夜回想每年平安夜裡發生的不同情節彷彿夢境,幸而夢皆會清醒,舊夢冷冷,追憶便罷,暖暖的心在熟齡後漸漸寬容,今年我笨拙地學著基督徒向主感恩,謝祂賜給我一連串的考驗,因此造就精彩的人生,阿們。


Rosa  2005/12/25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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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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