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搬新家，從窗口往下探，就可以看到捷運的高架橋，每三到五分鐘，就有一列捷運通過，窗內的乘客清晰可見，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醜的，一覽無遺。 

勾我想起曾與報社一位長官S聊天的內容。 

「什麼樣的愛情最美？就是你在步出捷運回頭時，瞥見一個絕色美女正看著你，這時候車門剛好關起來，」S說：「得不到的愛情最美。」 

「這不叫愛情吧！」我說：「這是悲劇，頂多叫慾望。就像高陽小說裡說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這是一種病態的痴戀，可是你要說它是常態也行，我猜絕大多數人心裡都有慾望的權利。」 

可惜這種經驗是不多的，會扯到這個話題，大概是S那天在捷運上剛好碰到一段無法實現的艷遇，而我剛好在讀高陽的小說。可是從外面看捷運裡頭乘客的身影，這個意象卻極為鮮明。 

菅野美穗和江口洋介演的日劇「請給我愛」，導演就不斷使用望遠鏡頭遠拍在晚上快速通過的列車，在十分之一秒中，擷取燈光映照著女主角站在車門前那張憂愁而美麗的臉，瞬間的凝結，時間和表情都留在腦海裡了。（在我有限的日劇經驗裡，為什麼這一幕記憶特別深刻？） 

反過來呢？向田邦子也寫過一段奇特的經歷。她從電車看出窗外，在電光石火間，竟然看到有戶人家的窗口有頭老虎。後來任她怎麼向人轉述，都沒有人相信，直到文章發表後，那個養老虎的讀者終於跟她連絡，告訴她並沒有看錯，總算沈冤得雪。 

記憶實在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失眠的夜，卻沒有失憶。捷運已經收班，窗外明月當空，這些記憶的片段，卻不斷來找。 

晚上和K討論科學版的題目，準備做一下這個題目。邵曉鈴在車禍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失去記憶，甚至不認識她的丈夫、兒女。現在她的記憶都回來了，可是那段時間的記憶，到底哪去了？Leni Reifenstahl快一百歲才開始寫回憶錄，她怎麼可以這樣記憶驚人？ 

最近常和同事聊壯年失智症的恐懼，像渡邊謙演的「明日的記憶」。K說，失智症最明顯的癥候就是舊的忘不掉，新的記不牢，而且在路上常常搞不清楚方向，甚至找不到回家的路。這些症候我都符合，趁我還沒忘掉這些片段的時候記下來，當我忘記的時候，請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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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記一下。今天在光華商場買到費里尼的大路La strada，家裡早有一卷錄影帶，終於買到DVD。很滿足。家裡客廳的大海報就是瑪西娜小鼓手面向大海，費里尼畫的漫畫。也記一下費里尼和瑪西娜這對夫妻。

再記一下，我家以前養的那隻雪納瑞叫費里尼，是Rachel去威尼斯影展時，偷偷買給她的。可惜，費里尼後來投奔自由去了。）

（叩叩叩。看仔細喔，上圖前面那列捷運裡，沒有人喔，有沒有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