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自小個性溫吞，不清楚他的人都說他是：「斯文氣質男」。但當媽的我常被他的慢動作氣到七竅冒煙。

兒子6歲時，一日我們在河堤自行車道騎車兜風，他抱著我的腰，突然傻傻對我說：「媽咪，我要抱扁妳」。我心下滿滿是感動，覺得臉上拂過的風都有幸福的味道。

上了小學，他一派少言自在，與世無爭。

有天老師要同學各自製作一張人緣卡片，然後向全班同學邀集愛心貼紙。得到幾個貼紙就表示「有幾個人是你的朋友」。結果，兒子只得到2個貼紙，老師在卡片後面加註：「要加強人際關係」。他回家後拿了卡片給我看，我不加思索的脫口而出：「厚!你人緣不好哦！」他氣定神閒地看著我，回我一句：「媽咪，朋友是選擇來的」

小四時，他仍堅信有聖誕老公公，和班上同學激辯後，回來哭喪著臉問我：「媽咪，妳說，到底有沒有聖誕老公公?」我技巧性地回答他：「寶貝，有童心的人就會看得到聖誕老公公」。

他在學校參加了羽球社和籃球社。儘管個子是社團中最小的，儘管每次分組比賽時，他都是最後一個才被挑上的；但他仍然樂此不疲。因為工作的關係，不得已讓他下課後寄放在安親班，老師對他的「磨功」難以抵禦，一度要放棄他，威脅他如果每天功課無法在規定時間內寫完，就不能再去上社團。他回家後語氣堅決的告訴我：「我不去安親班了」，「你如果再強迫我去，就是虐待小動物」。

升上小五，他仍然每天都無法如期完成功課。常常努力到12點…，夜深我在公司埋首案牘，他也在家裡書桌上邊寫邊和瞌睡蟲奮戰。每回我心焦不已的熱線接通，就聽見他疲憊的聲音：「媽咪，妳明天早上再叫我起床寫好不好？」心疼加上生氣，我常在電話中責罵他不夠積極；他以沈默應對。

每天早上上學出門前，我照例都會在門口抱抱他，說再見。

一日吃早餐時，我叨唸他動作太慢，他生氣地和我爭執後，突然背起書包甩門下樓而去。我楞在原地，還來不及反應，看他又推門進來，紅腫的眼睛裡漾著睙水，他漲紅了臉，大聲地對我說：「妳不抱嗎？」

心像讓針刺了一下，趕緊給了他一個深深的擁抱，送他出門，心裡五味雜陳。依窗望著他上學的背影，那麼瘦小、那麼天真，我是不是給了他過重的期許「負擔」?

每早飛來簷牆上的鴿子，在牆沿踱步，發出咕嚕嚕聲音歪著頭和我對望，仿佛笑我是個笨拙媽咪。那一刻，我突然放開了心。「慢條斯理」也許就是他與眾不同的特質，我的寶貝就算是「笨鳥慢飛」，仍然可以擁有一大片湛藍的天空啊！

6/12見刊於中華日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