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的九重葛攀滿已凋落葉子的青槭樹。望著這樣每年近冬都僅剩枝幹光禿的青槭，今年枝椏上竟意外綴滿紫紅色的花，初冬午后薄光襯出溫暖而花樣年華的幸福，我望著花樹而微笑。

去年他趁我不在家時動手整理了花圃，竟然把一棵長年不開花的九重葛，移植在我最愛的青槭樹盆裡，理由是：找不到大盆，九重葛須要夠高的樹攀爬。我發現後，怒不可抑，青槭的孤美怎能配俗艷的九重葛?

我揚言要再把九重葛植回原盆，但不過兩三天的光景，九重葛帶刺的枝蔓竟已牢牢攀住青槭，準備下手分割時突覺不忍，因為勢必得重傷九重葛，不知它經不經得起再一次大耗損，唉，幹脆罷手，放任它去。但始終覺得難以接受如此俗麗的盆植。

因為覺得這組合實在怪異，遂不再如之前勤澆水探視，任由它在牆角滋生，心下還暗自疑惑，兩株植物會不會兩相排斥、互爭養分，甚至糾纏至你死我活?

奇特的是，兩株植物非但未相互厭惡對方，反而各自包容；夏末初秋時節，青槭枝葉依然茂密翠疊，絲毫沒有缺乏精氣模樣，九重葛不張揚地怯怯攀附著青槭，不仔細看，還難發現它在青槭密密枝葉裡暗伏著。到了初冬溼冷時分，青槭慢慢凋落了葉子，九重葛趁此大肆舖長，花葉奮力伸張。

於是成了眼前一株花團錦簇的花樹，真是意外的結果啊！植物自有其安然相容的生存之道。稍稍收斂傲氣的青槭，接納了平凡的九重葛，也能成就繽紛的風景。

當初，他移植盆栽時，我氣他沒有品味，自以為高他一等的我，卻在孤寂寒冬時，清寂難耐時時徘徊在黑暗低潮，幸得他適時陪伴取暖，如今走過多少寒冬，竟慢慢織就成平凡的幸福，心裡也開出了一株幸福花樹！

（此文獲刊登於自由時報98.4.4花編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