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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14 17:10:44瀏覽1420|回應0|推薦6 | |
橋 流 水 不 流 「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經研究;這首偈的作者有兩說:一說是宋朝高僧大慧宗杲;一說是傅翕大士 [1]。但通說認為是傅大士所作。這首偈看來有些玄虛,「人從橋上過」這句話好懂,我們從橋上過去了,怎麼會「橋流水不流」呢?「空手」怎麼「把鋤頭」呢?「步行」又怎麼「騎水牛」呢?這是什麼道理?市俗之人也許這樣解釋: 「空手把鋤頭」:必須是空著的手,才能握住鋤頭;假如雙手已經拿了許多的東西,如何可能把得住鋤頭? 「步行騎水牛」:當心中感到自然恬淡安適,那麼就算是步行走路,也好像是牧童騎著水牛一般的逍遙自在。 「人從橋上過」:悠哉悠哉地信步四野,偶然從橋上走過。 「橋流水不流」:適景適情,頓時!當下感覺到橋和流水都在剎時間,凝住不動了。這樣解釋合理、合情、又寫實。 但佛禪之人卻以更高的智慧解釋;我們的肉身軀殼等於我們所住的房子,而佛性才是住在裏面的真人。眾生迷於色相就錯認這個色身肉體是我,而不知佛性是何物,以致造業受報,生死不了。這首偈就是提醒我們認識主人公,不要錯認假相。臨濟大師說:「看取棚頭弄傀儡,抽牽全藉裏頭人。」就是說這個肉體自己不會動、不會講話,也不會聽話。我們能運動、工作、走路、講話、聽話...都是這個主人公的作用。 這首偈;就是頌這個主人公的。「空手把鋤頭」,我沒有拿東西啊,原來拿東西的那個手(即肉體),就等於你的鋤頭,是主人公在指使你運作。「步行騎水牛」,你能夠走路、奔跑,也是主人公驅使肉體的妙用,就等於人騎在水牛上趕牛走路一樣。「人從橋上過」,肉身就比作橋,人就是主人公,人在世上不過住一段時期,就要走了,就圓寂了,等於在橋上走過去了。所以,根據這個人生無常的道理,古人說:「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這個社會,這個世界就像個旅館,暫時住一住就要走的。大家何必在這裏鬥爭不息,殺戮不休呢!?就算爭到了總統、立法委員,那又怎麼樣?!不過百年罷了(何況還活不了百年)。「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就是說:我們這肉身殼子是不長久的,是變遷的。人由少而壯,由壯而老,這「橋」不就是在流轉嗎?在變化嗎?「水不流」,水是代表我們的佛性,它是不流動的。它是亙古常存,不來不去,不動不搖的,就是要我們明心見性。『心經』第一句「觀自在菩薩」,不是統稱某某菩薩,而是教我們做功夫;時時觀照自己的本性呀! 如何才能觀照自己的本性?要法身向上,才能圓證佛果。法身向上是什麼?一個和尚問長沙景岑禪師:「師父,請你開示,何謂法身向上?」他說:「一根針,三尺線。」(這就是一切平常,隨緣應用,不著玄妙)。和尚不懂,請師父再開示。他又說:「益州布,揚州絹。」益州的布和揚州的絹都是很出名的。這就是教我們在悟道後;於日常工作中順逆自在。不是順了就高興,逆了就發火。須做到順也好,逆也好,順逆自在,安閑自得,瀟洒無物,一切恬然自盡,才是一個絕學無為的閑道人。孔子說:「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就是儘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都不會越出規矩範圍。因為他心空了,不再著相,不會再做不道德的事了。 有人要修行;成天打坐,一天到晚不做事,死在那裏不動,死坐在那裏;絕不能成道,一定要法身向上,在事上才能圓融無礙。因為要除盡多生歷劫積累的執著妄習,一定要在境上練,在境上多碰釘子,多經敲打,才能把習氣消光。不在境上練,死定在那裏,妄習種子伏藏在裏邊,一經翻動習氣更大,壓也壓不住。所以要除盡妄習,一定要在事境上鍛煉,將其連根拔除不可,不是修個滅盡定,將妄種壓伏在那裏可以了結的。 暸解以上禪意,再回頭看卷首這句偈子:第一句既是空手,而又有了鋤頭,便是不空。這是一種超越空有和空有不二的精神。第二句既是在步行,就無其他任何交通工具;居然是騎在牛背上的。到底是自己在走,還是牛在走?這是超越自他,能所不二的精神。第四句橋應是不動的,動的當然是水。現在是該動的不動,不該動的反動。這是超越動靜和動靜不二的精神。空有和自他精神的表現,是空間範疇。動靜精神的表現,是空間形式而又兼是時間形式。歸納起來,便是超越時空。[2] 杜松柏在論述曹山本寂五相詩時解說:「燄裏寒冰結,楊花九月飛;泥牛吼水面,木馬逐風嘶。」並順道提及對於「橋流水不流」偈句的論點;他說:證悟到這個境界是需要有大智慧的。正如宋朝有一個高僧叫做大慧宗杲,他說:我們平常都是說水在流,橋是不會動的,到了「橋流水不流」,這個境界以後,可以顯示神通出來,是橋在流,水反而不流了。意思就是說到了這種境界以後,我們認為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變成可能了,所以他說:「泥牛吼水面,木馬逐風嘶。」這不是說神話,也不是說瞎話,而是到這個境界的時候,所顯示的種種神通。[3] 此偈完全是由一個人的主觀心境翻轉,假如另外從美感經驗來理解;則可言「在觀賞的一剎那中,觀賞者的意識將被一個完整而單純的意象佔住,微塵對於他便是大千;他忘記時光的飛駛,剎那對於他便是永恆。」 [4]因此,現實世界的橋也好,流水也好,都在美感經驗中,暫時忘記它們的表象。朱光潛先生說:「用志不紛,乃凝於神」。美感經驗就是凝神的境界。在凝神的境界中,我們不但忘記欣賞對象以外的世界,並且忘記我們自己的存在。[5] 每個人都有許多割捨不掉的布袋,對於想要追求人生至道的人來說;應該適時地卸下一些不必要的包袱,當有朝一日暫時把布袋放下了,能夠感覺到真正的自由自在,此時;「安步當車」,即使是在面對萬事萬物,也自然能夠具有一番新的見解。 曉雲大師是一位得道高僧、是一位大哲學家、是一位大教育家、是一位大藝術家、更是一位禪學大師,她畫了很多禪畫,針對本文主題;她也畫了不少,但限於篇幅,無法轉載,如爾後有機會再予詳論。
註解: [1] 傅翕:南朝梁代禪宗著名之尊宿 (497-569)。東陽烏傷 (今浙江義烏 )人。字玄風,號善慧。又稱善慧大士、傅大士、雙林大士、東陽大士、烏傷大士。與寶誌共稱為梁代二大士。撰有心王銘、語錄四卷、還源詩等。 [2] 見周中一著,《禪話》,(臺北:東大圖書股份有限公司,民國 74 年 5 月三版 ),第 97 頁。 [3] 見杜松柏著,《中國禪學 (5) ─中國禪詩析賞法》,(臺北:金林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民國 [4] 參閱朱光潛著,《文藝心理學 (上 )》,(臺北:金楓出版有限公司,1987年 8 月初版 ),第 12 頁。 [5] 同註[4],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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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