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兩大童話歌劇～亨伯定克的「糖果屋」和德弗札克的「露莎卡」，有許多共通點，其一是旋律如民歌般質樸且優美，管弦樂色彩十分豐富，節奏活潑有力，也都有巫婆這個角色，和作法念咒的台詞。

其二是都受到華格納的影響，這就比較少人提及，亨伯定克為華格納的徒弟，受到華格納影響自不待言，但德弗札克的「露莎卡」也不例外，第一幕的開場的水妖之父，想抓到三位森林妖精，正與華格納「萊因的黃金」中，阿爾貝里希想抓住三個萊因河女神一樣，歌劇也都是以三重唱開始，只不過後來的情節大異其趣，德弗札克的音樂比較明快，不論在樂團規模，構成的複雜度上都遠不及華格納，主導動機的運用也不明確，雖然也有一些半音階的手法，但多半只限於情節的敘述和某些特殊感情的表達，主要抒發感情的唱段仍是用自然音階，這正是德弗札克的本色，光是聽本劇優美的旋律，就已令人難忘了。

另外很特殊的是，本劇只有分幕而沒有分景，每一幕都只有一景，手法非常簡單。管弦樂編制基本為二管制，另外加了一支英國管，以及低音豎笛和短笛；銅管則比較齊全，有法國號四支，長號和低音號各三支，另有德弗札克愛用的大鼓。一開始大提琴就奏出有些不祥意味的前奏，快速的十六分音符也有水流的感覺，暗示了這是個由水裡發生的悲劇故事，這主題和其節奏後來常出現在劇中。看以下全曲的影片，１：１１開始則是露莎卡的主題，在她出場時常會用到，用長笛和豎笛的齊奏，雙簧管，英國管和低音管則為之提供和聲，形成了減七和絃，本劇的美感常來自於此第一個和聲，德弗札克在劇中使用不同的配置，以設計出不同的效果。

到了序曲結束，４：３０開始，開頭悲劇的節奏又由長笛和豎笛以六和絃奏出，三位森林妖精唱出她們的活潑自在，同時預示水妖之父的出現，８：２０開始，由長號奏出的主題非常重要(下圖粉紅色圓圈的部分)，雖然其音域較低又使用增四度，聽來也是有些不祥的氣味，但因為後面使用的次數太多了，有時也會變身為非常美麗的旋律，所以它的意義不明。

水妖之父想抓森林妖精，但被腳程快的她們逃走了，在一個美麗的九和絃（１２：２１）後，他女兒水妖露莎卡出現，連串的豎琴撥奏，１３：００開始弦樂輕細的奏出不斷重複的音型，很有水流般的效果，本劇中像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

後來露莎卡向父親表示她愛上了一位人間的王子，想變成人類和他再一起，水妖之父雖勸她不要這樣，說姊妹會很難過，但露莎卡就是不聽，水妖之父只好要她去找巫婆幫忙。她望著月亮，唱出對王子的思念（２１：４７開始），這是段很有名的曲調，特別哀怨，讓人感觸良多。３７：３０開始則是巫婆做藥和念咒的情景，那增四度主題不斷出現，巫婆經不起魯莎卡一再的懇求，把藥給她吃，只是她會變成一個啞巴美女，而且若沒得到王子的愛，將被咀咒回到水底，永遠聽不到人類的聲音，她都答應了。

後來傳來號聲，原來王子來打獵了，從４７：５１開始，王子碰到了變成人的露莎卡，被她的美所迷住，驚嘆連連，雖然她無法說話。後來王子帶她走，但她的姊妹和水妖之父仍不放心的跟著她，還不時發出悲鳴，第一幕就在弦樂以高音奏出增四度主題下結束，只是這次變成了完全四度。

第二幕開始就是森林看守人與廚師的對話，大意是說森林看守人（男中音）不知為何要開宴會，廚師（女中音）說王子好像娶了個啞巴怪女人回來，森林看守人說常有妖女在誘惑人，廚師越聽越害怕，也說王子變得很奇怪，像是中了邪，森林看守人說他一定娶了妖女，但後來廚師說聽老婆婆（應該是巫婆之類的）講，王子應該會喜歡上別的女生，兩人為王子祈禱。在５９：５８處，廚師唱出：「中邪以前的王子多美好時」，那陰魂不散的增四度音程又在豎笛上出現了，還搭配雙簧管及低音管，建構出本劇最不和諧的半音和絃之一，目的應該是要表達廚師的害怕。

１：０３：５０開始，在王子對露莎卡唱情歌，邊抱怨她身體冷冰冰時（這段音樂非常激動，巧妙反映出王子年輕的衝勁和濫情），一個外國公主出現了，她滿懷忌妒看著露莎卡，認為她搶走了王子，於是想搞破壞，他一出場就打斷了露莎卡，並和王子展開二重唱，非常精彩，德弗札克賦予了她自負冷靜，既聰明且任性的唱段，足證這位看來像鄉巴佬的作曲家也很懂女人。她唱的旋律多用增四度音程，尤其在１：０８：０７處，她質疑露莎卡難道只能用眼睛說話時，其內心的陰暗以一覽無遺，後來王子似乎被她給迷住了，要露莎卡回自己的房間。到此已很清楚，這讓露莎卡犧牲一切，只為了在一起的王子，只是個徒具外貌的花心大少，年輕不懂事的魯莎卡可說所託非人。

後面又進行了結婚舞會（１：１２：２２），自此後本劇一面倒的朝悲劇收場，在１：２７：４９，疼惜女兒的水妖之父還勸她要忍耐，語調很溫柔，短暫的撫慰人心，但魯莎卡已絕望，哀歌連連，倒是王子已開始對公主唱情歌，但被公主嘲笑（１：３４：１９），要他把熱情用在冰冷的露莎卡身上，兩人又展開精彩的二重唱，一人求愛，一人拒絕，１：３６：１１處，露莎卡又投入王子的懷抱，希望能打斷他們，但王子冷酷的把她推開，水妖之父到此已受不了了，突然出現斥責王子，並把魯莎卡帶走，王子嚇得半死，向公主求救，公主卻要他去地獄陪魯莎卡，第二幕到此結束。

第三幕的音樂多是由前兩幕而來，有總結全劇的作用，從１：３９：２９開始，是全劇開頭的十六分音符以及那增四度主題，以及露莎卡第一次出場時的豎琴撥奏，露莎卡隨後登場，唱出自己一人在水裡的寒冷與孤寂。她想找魔女求助，但魔女對人類破壞自然和愛互相殘殺的行為痛恨至極，要她將王子殺了才能得救，但她仍深愛王子，加以拒絕，魔女也沒辦法了，在１：５１：５８，那想對月亮唱歌的露莎卡又出現了，帶著她滿懷憧憬的主題，只是這次的內容是完全認命，接受將一輩子見不到愛人，且無人陪伴的命運，樂曲也顯得畏畏縮縮，在第一幕是大鳴大放的降Ｇ大調，這裡卻調性不明，合唱在幕後響起，竟是她的姊妹們殘酷拒絕她回來的聲明。

後來那森林看守人及廚師又出現了，他們的音樂和第二幕出場時很相似，他們是要來求魔女想辦法，救救快發瘋的王子，只是碰上討厭人類的魔女，真可說是來找死，她抓住了廚師，說要拿她當早餐，發出大笑的聲音（１：５９：１７），還好魔女只是開玩笑，沒當真。後來水妖之父出現，問那負心的王子是不是森林看守人，他和廚師嚇的跑了，接下來第一幕的三個森林妖精又再登場了（這手法很難讓人不想到華格納的「諸神的黃昏」最後一幕），第一個妖精唱的極美（２：０４：３７開始），讚嘆自己金色的頭髮，音型與第一幕露莎卡的望月之歌很像，接下來其他兩個妖精也稱讚自己的腳和身軀，並跳起舞來，官能性的九和絃頻頻出現，她們完全不知發生甚麼事，還是十分天真活潑，即使滿臉愁容的水妖之父出現，她們只是覺得月亮快消失而離開了，這方面的對比安排的很好。

在２：１１：１６，發瘋的王子登場，他急切的想找到露莎卡，而她在月亮又出來時現身了，她和王子說自己現在非人非妖，只是個受詛咒的亡靈，王子卻說一定要和她在一起，露莎卡說若親吻了他，就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２：１７：４８），王子說只要可以，寧願死亡，用與全劇結尾相同的降Ｄ大調朗朗唱出自己的決心（２：２０：０６）：

接著在高音強奏的增四度主題中，她終於親吻了王子，同樣王子也在這主題的弱奏中去世，但水妖之父認為已無濟於事，還是哀嘆，他的身影在露莎卡的主題中消逝，後來主題用低音號奏出，很有送葬的意味。最後她請求神憐憫人的靈魂，總算用了肯定的大調，增四度主題雖又被奏出，但很快被五度取代，雖然不容易，最後仍以降Ｄ大調大三和絃結束，看來功德圓滿，只是這麼奇怪的調性，讓人還是充滿感慨...

聽完後的感覺

這是德弗札克給捷克同胞的獻禮，標準的國民歌劇，他一向認為只有歌劇才能為大眾所接受，因為在他那個時代，歌劇是屬於大眾的，比起交響曲或協奏曲，可說通俗的多。但他為了要寫出優秀的國民歌劇，創作態度是非常認真且嚴肅的，劇中絕無譁眾取寵或庸俗不堪的部分，而是用高度的作曲法寫成，就像寫作交響曲一樣，所有主題都有機的聯繫在一起，因此讓全篇都瀰漫著淒美的基調，非常抒情，也不會太冗長，可惜是捷克文，比較少演出，若能照著本文的解說聽下去並不難理解，網路影片部分的音質較差，但為了方便解說只能這樣，若有興趣，建議還是租影片或買唱片來聽，在好的音色下，才能完全感受到本曲優美的特質。 

文／夏爾克　　　　　　　　　影片來源／ＹＯＵ　　ＴＵＢ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