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穎

曾想幫任職於外商公司當主管的朋友Alice介紹對象，但她一聽男方住在國外就打退堂鼓了，態度非常堅決，連對方的e-mail都不肯要。

我又說了八卡車關於男方的好話，他的學歷是博士，在大學當講師，生活方式很單純，飽讀詩書，是很好的對象，錯過這麼好的男人鐵定嘆息三生三世等等等。

但她不為所動，一班好友為了她的「不識貨」急得快撞牆，喝光八壺咖啡、搔了一地的頭皮屑都不解為何。

她卻輕輕鬆鬆、很理所當然地回答：「我在台灣已經有事業及經濟基礎，還有雙親要照顧，而且我所有的朋友都在這裏，我不可能為愛痴傻，也不願意為了一個外地的男人放棄及切斷現有的一切；搬到男人的國家去受苦那種傻事只有年輕小女生才敢做。我認為男人結婚是賺到一個免費服務一生的女佣，而女人結婚則會失去一生的自由。況且，一個小女子舉目無親在國外闖天下，或待在家裏替男人燒衣洗飯打小孩，那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日子多辛苦、多無助啊！有基礎且成熟的女性，不會傻到為一個男人無情割捨身邊現有的一切。與外籍男士交往，既然已經可以預視結果，那為何要浪費雙方的時間去嚐試？『為愛走天涯』看似熱情奔放，其實這種人最無情了；為了愛情而犧牲親情與友情，這樣的人，不是太絕情了嗎？」

Alice很明顯並不想為愛情做任何犧牲，雖非傾國傾城名花，但將自己的根拔起移植到別的國家畢竟太過冒險，女人的職場競爭也是很激烈的，若感情失敗想回頭再戰，只怕好的位置已被別人像蝗蟲般毫不留情地撂走，而且死死卡住。現在的情場狀況是，「嫁不出去」的女人越來越少，但「不想嫁出去」的女人則越來越多。

而另一個曾經嫁過外籍人士的朋友Juliet，最近很興奮地寫e-mail通知親朋好友，她要再婚了。

我驚訝之餘，回信細問對象詳情，她大聲宣告：「我未婚夫是洋人。」

奇怪，怎麼有人就是學不乖？當初不知道誰在那裏痛陳異國婚姻的失敗原因，洋婆婆的可怕透頂，以及獨自待在異國他鄉的種種孤寂壞處，還得了憂鬱症呢！

誰知如今眼一溜、身一轉、裙一撩，又笑著要嫁人了，而且還是嫁老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說：「我是在國外受教育的，回國看到的東方男人相比之下多半傳統又愚蠢，他們成長的家庭及文化都對女性不利，我愛自由也講究人權，受不了那種男人。反正人類沒有完美的，兩相衡量之下，我還是喜歡洋人多一點。而且這個男人很不一樣喔，他願意為了我搬來台灣定居耶！酷吧？」

她說三個月前好不容易才甩掉一個本土男，那男人是隻沒見過世面的井底蛙，居然規定她婚後要生五個男孩、走路不能在他前面；他甚至連買張機票都拼不全自己護照上的英文姓名、出了國還在用民國紀元，Juliet說：「他花痴病發作，我根本從來都沒有嫁給他的意圖，他卻以為自己有多矜貴。太小看女性了，『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那種外語極差的男人，懂什麼世界局勢、跟人家談什麼國際觀？簡直笑死人！洋人起碼知道地球有多大多圓，不會出這種洋相。」

這兩位女士雖然都有一定程度的偏激，但其實也都頗有思想見地，在她們比鑽石還晶明透亮的心目中，男人的功能及用途一清二楚。

Alice堅決不外嫁的理智，與Juliet兩相比較後的睿智，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現代女性的擇偶觀，在她們這種坐三望四的年紀，愛情早不是天上飄飛的棉花糖、白雪漫天的巴黎夜景、或北海道的薰衣草香，而是飯桌上猛按計算機的划算與否考量。

既然愛情的終點是婚姻，那麼在一開始就得找對人「下手」，戰與不戰都清楚表態，精準地像射飛鏢。

射飛鏢前要先衡量距離與勝算，若站得太低太高，或是鏢靶太遠太厚，聰明人則寧願不浪費力氣去做任何無謂的舉動，眼前擺明的事實就是「不可能」，那為何要像個傻瓜一樣又跳又叫、揮淚如雨嚐試射玩呢？

知道自己要什麼很重要，一個人的「愛情成熟度」越高，在愛情裏遭受風吹雨打的機率也會降低。

隨著心智年齡的成熟增長，成人們越來越明白愛情的虛無飄渺與不切實際，就像撥開迷霧見到了對岸璀璨城市的真相般，再無神祕感可言。

婚姻絕對是一場人生大賭注，不管嫁到哪裏、是否為異國聯姻，婚姻都一定有風險，世上沒有神仙美眷，俗人的事，永遠都是俗不可耐的。

當愛情進展到談婚論嫁的階段，一摻入現實條件的打算與考量，愛情就不再純粹如頂級美鑽了，很多女性都相信：「我愛他，但不想嫁給他。」

愛情與婚姻的關係越行越遠，在離婚率高達50%的當世，許多人根本不相信愛情能昇華為幸福的婚姻，「保證永不變心」也只是銀河上的美麗神話傳說。

人生值得追求的成就太多，實在不值得為了愛情而放棄其它，且在謀生越來越不易的現世地球，結婚、生子都會壓垮許多人的雙肩，甜蜜美妙的愛情越發成為遙不可及的天堂奢侈品。

管祂愛神再如何狡猾鬼靈精，有些人類不上當就是不上當。維納斯感嘆世風日下，湊對無望，只好獨個兒旅遊死海，以黑泥敷臉，使青春永駐；畢竟人類會老，但愛情永遠青春美麗。

【連愛神都沒輒】／方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