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迴盪的「岩泉」城悲歌

      經過了個把小時的長途車程，時間巳近中午，遊覽車開進了高速公路旁的「麥當勞」停車場，五十多位乘客一下子把那家速食店擠得滿滿的。很快地，在購物台和廁所前就排起了長龍。幸運的是另一輛在這次行程中如影般跟隨的車子尚未到達。

      這家「麥當勞」算是設在「岩泉 (Rock Springs)」城的邊邊，岩泉城是「懷俄明」州西南方的一個小城，只有兩萬多的人口。當遊覽車在「懷俄明」州行駛時，導遊曾說這一帶的居民並不很友善，並勸我們是來看風景的，不必為任和小事和當地人引起爭論。

      是的，不友善的眼光，「阿慶」感受到了。上午在如廁休息站時，「阿慶」自告奮勇地在男士們用完廁所之後和另一位男士擋在門口，讓女士使用男厠，目的是分擔那女廁的長龍等侯。頭兩天在別的地方這麼做都沒有問題，然而這次卻看到當地人不以為然的眼光，而且來自一位女士。「阿慶」是很敏感的，或許這樣做是不對的，剩下的行程就不再多事了。

      那天，「阿慶」在遊覽車上的座位很前面，下了車，買了魚片三明治和蘋果派就坐在導遊附近的一張桌子吃自已的午餐。在鄰近，有一位上了年紀的當地人，大概巳經吃過，看到那長排的隊伍和吵雜的人潮，相當不高興的對導遊說，「我們這地方的人們對你們是夠容忍的了！」接著是更多不友善的語句。

      我們的導遊是位中年人，來自大陸，或許他曾受過種族不公平的待遇，因為在第一天他介紹自已時，曾說如果這個社會是人種公平的話，今天他不會當個導遊。不過，他說他做了這個行業，一是要對得起良心，作個稱職的導遊。

      面對這位不友善的老先生，導遊耐心地說我們經過這個地方只是作個短暫的客人。我們華人對客人是友善的，尊重的。再說，我們在這個地方消費，對當地的經濟和就業也是一種貢獻。老先生不以為然地繼續著他的不友善語言。

      導遊終於忍無可忍地對他說，他或許該記得一百多年前，當地不友善的居民對華人礦工大屠殺的事件。「你們的先人曾在這地方，極不人道地屠殺了數十個華人，你對自巳的態度應該感到慚愧」。老先生聽完導遊的話，滿臉鐵青地離開了「麥當勞」。

      「阿慶」對早期美國華僑的辛酸史極有興趣，回到家後，在文獻上花了一些功夫，終於明白了什麼是「岩泉」城大屠殺，並且決定在事件發生的 127週年時，發表在自已的部落格上，以悼念這件悲痛的往事。

      「岩泉城大屠殺 (The Rock Springs Massacre) 」，也有文獻稱它為「岩泉城暴動 (The Rock Springs Riot) 」發生在 1885年九月二日。它是美國排華政策下的一個慘劇，而且影響深遠，因為類似的反華人浪潮被擴散到別的地方。

      十九世紀末期，白人移民對華人勞工的種族仇視加深，社會上形成了反華排華的風潮，尤在勞工之間，因為華工可以接受較低的工資並且工作勤勞，深受雇主重視。1882年，美國國會通過排華法案，禁止華工入境十年，此時，在美國已有將近十萬的華工，他們多分佈在美國的西部，為生活而努力。

      不少的華工被雇修築鐵路，勤奮的勞動力和接受低的工資，為當時「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 (Union Pacific Railroad Company) 」所重用。東西岸鐵路完工後，一些華工被該公司的煤礦部門所雇用，在「懷俄明」州今日的「岩泉」城地區工作。

      當時同公司的白人勞工，對公司以低工資雇用勤奮的華工不滿，他們認為廉價的華工降低了他們的工資。這些勞工對雇主公司無能為力，因而把所有的怒氣都遷移在華工身上。1883年，他們成立了勞工組識，「勞工騎士(Knight of Labor) 」的當地分會。隨著華工增加，該組識由反華工擴大到反華人，成了反華人的急先鋒，當時，在「岩泉」城的華人除了服務在煤礦的勞工外，也有廚師，理髮師，牧師之流的服務業人員。

      暴動和屠殺是由於白人勞工對煤礦公司的不滿，以及對華工的岐視所造成。早先，有一次白人煤礦勞工罷工，煤礦公司卻把罷工的工人解雇再以華工替代，因而更增添了白人勞工對華工的仇視。

      在1885年8月，「岩泉」城出現驅除華人的傳單，可是煤礦公司卻不以為意，不加以防範。到了九月一日，大屠殺發生的前一夜，白人礦工在「岩泉」城開會，商討如何對付華人。據傳在那一夜發出了對居住在「岩泉」城華人的威脅。

      九月二日，先是華工在煤礦礦場遭到毒打，有一名華工因而致命，帶頭的是十位「勞工騎士」的成員。下午，有一百五十位成員聚集，帶了槍械，分成兩路到華工營地，搶，殺華人，並縱火燃燒營地。沒有被殺的華人向山坡地四處逃亡，非常淒慘。

      也有華人在逃亡途中被射殺，躲藏在營地的華人或逃不動的，生病的，也都被屠殺，屍体就丟棄在營地任憑野狗啃食。更殘酷的是許多華人礦工遭到被肢解，割去頭皮，懸吊，碎屍等等意想不到野蠻屠殺行為，這種種族仇恨的層級應該是沒有再野蠻再嚴重的了。

      當白人礦工搶殺華人時，一群「岩泉」城的婦女也聚眾吶喊加油，其中有兩位，甚至向華人開了鎗。為什麼有這麼大的仇恨？人性善良的一面到那裡去了？令人費解。

      一天下來，有確据的是巳屠殺了 28位華人，加上逃亡途中被殺的，約在四，五拾人左右，受傷的華人也不在少數。華工營地內 79間的房舍全被燒毀，財產損失若以今日的價值來說，至少在四百萬美元以上。寫到這理，「阿慶」難過的寫不下去，同是移民，西部那麼大，為什麼？為什麼？

     屠殺事件發生後，聯邦政府快速派兵進駐，使事件平息。不幸的是，在肇事者無罪釋放的判决下，加上一些媒体的推動，反華排華的浪潮反而向他處延伸，尤其是在華盛頓州。

          一百多年過去了，美國的文明在進步著。去年，美國國會正式對當年通過的排華法案感到遺憾。今天，在美國，幾乎每一個州份，每一個行業都有華人立足，而且有些華裔位居要津。不久前，「華盛頓」州還曾有過民選的華裔州長呢。

      回過頭來，我們也該自我檢討，移居到一個新的地方，我們不能够改變環境，然而卻可以改變自已，努力的去融入。對當地的社會有「得到」也要有「回饋」，謀求和當地人的和協。那一天在「麥當勞」，如果不是一下子擁進五十多人，如果沒有吵雜的，有些語言不太通的，櫃台前人潮，或許那位當地人就不會那麼看不下去了。

      回想一百多年前華人移民的血淚歷史，我們要更加珍惜和維護那來之不易的今天。同時，在慶幸之餘，讓我們牢記歷史，願類似的慘劇，永遠不會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