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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
2009/04/04 11:15:40瀏覽4037|回應0|推薦29


「我……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去妳家了?」他在電話囁嚅著說:「下次啦,下次好不好,這次,我是真的還沒有準備好。」她聽了火氣馬上來了:「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你不知道我們全家多重視今天晚上你要來的這件事情嗎,你不知道,連我哥哥都為了你,一個從新竹、一個從高雄趕回台北?!」

「就是這樣,所以我才──我才那麼擔心吶,妳知道為什麼的嘛。」他的聲音愈來愈像是求饒了。

 她努力讓心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她能想像他的退縮,的確其來有自。

 從他們交往以來,她的家人就從來沒有喜歡過他,連面都還沒有見過,她的父母就已經給他打了不及格的分數。他們根本不想見他,不想認識他,最好她趕快和他分手算了。

 但兩年多了,他們不但沒有分手,感情且漸入佳境,甚至偶而也觸及未來的人生規劃,但是……這段感情始終未能得到家人的認可、認同與祝福,對她,總是個缺憾;她一直在家人面前擔任說客,說他的好,他的細心,他的體貼,他的優秀……只有一點,卻是她怎樣也沒法說服的:她一家人都不喜歡他的家庭,成分,背景……

 他來自一個低下層的家庭,父母都沒有受過教育,雖然他個人算是優秀、求上進的,但她的家人認為,如果她真的嫁給他,那樣的婆家不但太不稱頭,而且肯定會讓她吃苦頭。

 她們家可以說是「往來無白丁」,父親是企業集團的負責人,幾個小孩全都畢業自國外知名學府,她的三個哥哥,一個在爸爸的企業集團擔任執行副總,當然是父親安排好的接班人選,一個哥哥在新竹科學園區某上市電子公司擔任總經理,最小的哥哥對企業經營沒興趣,選擇在高雄當開業醫生。這樣的家庭背景,他怎麼比?

 他老家在宜蘭,父母沒知識不說,幾個小孩子也只有他稱得上「有出息」,其他一個弟弟兩個妹妹,有的功課不好,有的從小身體健康不佳,現在都窩老家,有一搭沒一搭的做些臨時工,他的父母還指望做大哥的他能多拉拔下面的弟妹幾把呢。

 只可惜,弟弟和妹妹,好像都不怎麼想到台北來,待在老家也好,但他們就是沒什麼鬥志,寧可窩著過 easy 但卻看不到未來的生活。

 他從來就沒想過跟她交往是要攀附什麼;他愛她,所以把自己的家庭一股腦全告訴了她,壞就壞在,她涉世不深,不了解說實話的後遺症,竟也原封不動把他家的事告訴了家人,從此,她的父母就再也沒有辦法接受他,連他的面都不想見;家人無所不用其極要她轉移目標,但總難達成目的。

 眼看女兒和這男子感情似乎愈來愈好,父母沒輒,只好會一會這女兒口中「人品一流」的年輕人了;父母心裡打的算盤是,如果他真的不錯,就讓他到自家企業集團來工作,老家那邊,愈少聯絡愈好,能斷絕來往是最好了。

 總之,雖然沒有「入贅」的事實,但形式上也差不多的;而她認為他夠愛她,若是為了取得她家人的認可,暫時性先把老家放在一邊,他應該做得到,反正他也知道,婚後她不可能跟他家人一起生活,他的父母弟妹最好也別上他們家。

 她沒跟他提和家人達成的共識,只興奮地告訴他,老爸老媽終於要見他啦,「讓他們一見到你就有好感,這,你一定做得到,我有把握。」看來是個好消息,這一刻,他的確也等了好久;他想扳回一城。

 他知道,有些事情是天生的,他無力改變,甚至連扭轉都很困難,他的家庭,他目不識丁的父母,他懶散又沒本事的弟弟和妹妹,終究會是他生命中的負擔,他無法逃避,也不可能轉嫁給所愛的人。

 但有些事情,是他自己就可以決定的,他知道自己始終會是個奮鬥不歇的人,知道自己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所愛的女人,不讓她受池魚之殃的苦頭──可是,他沒有把握自己的這些自知之明與決心,她的家人能夠體會多少?一旦和她的家人見了面,他需要做出怎樣的承諾?

 他不是自卑,但他清楚,她父母的身分地位對他的家人而言會是個太沈重的壓力;他沒有準備好的,不是如何見她家人,而是在這會面之後,他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家人?告訴他們,將結交一門對方永遠不會正眼瞧他們一眼的親事,告訴他們他將娶一個永遠不想踏進婆家一步的媳婦?

 談戀愛時可以逃避著不去想的這些問題,但因為她父母決定見他、考察他,而成了非常實際的苦惱,甚至是痛苦。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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