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門市場，可說是來漢城的觀光客必遊之地，一來當然因南大門是韓國國寶第一號，極熱門的旅遊重點，二來南大門市場正位於南大門左側方，佔地利之便，又是名震海內外，商販雲集顧客川流不息的吸金寶地，誰也捨不得失之交臂。

由一號入口走入南大門市場，熱絡的交易氣氛立刻刺激得每個人都手癢心癢，敗家慾望擋都擋不住。沿路兩邊是規劃整齊的店面，路中間是連綿不絕的小攤販，一棟棟樓房，一個個攤位，販賣商品分門別類，集中尋找非常方便。

觀光客熱中於買民藝品、時裝、床具組，韓國人蔘等，更有幾可亂真的仿冒皮包、圍巾，居然也公開陳列販售，照樣吸引了大批人潮在挑挑撿撿。這裡更是美食集中地，邊走邊買邊吃，心慌手忙腳亂是必然現象。

至於本地的韓國太太們，也是南大門市場的忠實客戶，她們最愛的是去好幾個輸入品商街閒逛，用比買韓國貨貴不了多少的價錢，大肆搶購各種來自美國、歐洲、日本的日用雜貨、食品、化妝品等，連各類健身藥品、維他命或補品也有專賣商家。更誇張的是，一堆堆冷凍美國牛肉、牛排、小排骨等，小山一樣堆在攤子上，看來顏色嬌豔，新鮮美味。韓國太太們爭相挑選，買得毫不猶豫。

站在輸入品商街，真會懷疑怎能有如此齊全的輸入百貨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裡集中。一個個小攤位，滿堆不同的輸入品，只要你想得到，大概就找得出來。看店的百分之九十是俐落精明的阿基媽（也就是我們口中的老闆娘）。她們彼此間極為團結，你要的貨她沒有，立刻會推薦你到附近攤位去找貨，或直接就打電話替你問價叫貨。

問那些忙於採購的韓國太太們，這些東西可靠嗎，她們點頭點得萬分肯定，再問貨品來路，那就都是笑而不言，默契十分良好。小道消息是說大都自美軍PX流出──無法證實不敢妄言。

店裡面擠得令人呼吸困難，街道中央擺出來的那一排五花八門的攤位，貨品多樣，價錢相對更便宜，也是人潮洶湧。看攤子的阿基媽賣力招攬客戶，鼓起如簧之舌，總能讓人心甘情願的掏腰包。南大門市場在競爭激烈的首善之區能始終屹立不搖，靠的是東西便宜又有超大的殺價空間，但現在情況則已大為不同，這裡也已開始推行標價運動，當然小殺一點價的人情味還是有，但亂喊亂殺已不受歡迎，我就看過好幾次阿基媽由客人手中搶回東西，變臉罵人的場面。韓國阿基媽心直口快脾氣火爆，想殺價還是要小心，至少不能太離譜。

　　在南大門市場閒逛，其實最吸引人的，就是觀察這些阿基媽表演商場絕活，人生百態。她們每個人背後，一定都有自己的離合悲歡，但在人前，卻展現相同的堅強和耐力，面對風雨人生坎坷世路絕不退縮。南大門市場是靠這些阿基媽撐起現在的風光，這話千真萬確。

守著小小的攤子，阿基媽們毅力驚人，韓國夏日艷陽高照，熱得不輸台灣，暴露在炎威之下，她們默默忍耐；冬天冰天雪地，零下的超低溫，她們仍需苦熬。不論生意好不好，省儉的天性隨處可見，工作如此辛苦，吃飯時間也不能離開，她們不是自備便當，就是隨便要一碗泡菜辣湯飯吃飽了事，最常見的是幾位阿基媽合叫一份「家庭號」套餐，特大碗辣湯配幾樣小菜，再一人一大碗飯，幾個人湊在一起，坐在隨地鋪下的包裝箱紙板上，一樣吃得津津有味，還可以趁機聊家常談生意經交換心得，但吃飯時也不能真休息，一有顧客上門，碗筷一丟，絕對是顧客至上，一餐飯中斷好幾回並不稀奇。

而那些穿梭來去，送外賣的阿基媽，也是市場一奇，頭頂好幾層不鏽鋼餐盤，盤內羅列一碗碗飯，一盆盆湯，一碟碟小菜，重量可想而知，但她們健步如飛，上半身卻能不動如山，韓國女人的頂上功夫，真令人嘆為觀止。

練出這樣的功夫不簡單，也自有難言的苦楚。一位朋友的母親異常嬌小，她就能頂好大一個包袱走得又穩又快，伯母常嘆氣的說，都是因為當年韓戰後，生活艱苦，根本沒有自來水，雖還是小女孩，也必須每天出門好幾趟去公用抽水站汲取食用水，再用頭頂水桶回家，所以才被壓得長不高，言下不勝唏噓。戰爭陰影至今依然揮之不去。

我最佩服的是在南大門市場中段街上，有幾位專門兌換外幣的阿基媽，一字排開一人一張椅子露天坐在街邊，無論嚴冬溽暑，就靠一個小小的計算機，當場和絡繹不絕的觀光客兌換各國現金。我一直想不通，在匯率漲跌如此快速又如此千變萬化，假鈔更橫行無忌連驗鈔機都會走眼的今天，這些阿基媽到底是憑了甚麼超人的本領，才能屹立江湖殺進殺出不失手，而且顯然還頗有斬獲，否則她們真沒必要忍受如此風吹日曬雨淋冰凍之苦。當然，在市場內跟觀光客的交易，大約都只是小額進出，風險不大，聚少自然也能成多。韓國外匯買賣一直是嚴格管制，最近雖稍有寬鬆，但大家都私下有共識，要買較大額外幣，找「市場阿基媽」較簡單；後遺症也少一些。賣匯應該才是她們的主要賺錢營業。真正內情，當然也是不可說，不可問──其實是問不出來。

　　我喜歡逛南大門市場，喜歡這裡相同的人事物卻時時有不同的風貌，我也相信南大門市場一定有他們自己的內規，只要是市場內的商家，都必須遵守。只有這樣才能維護顧客已建立的信心。也只有顧客眾口鑠金的誇讚，才能保障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本文登上   聯合新聞網首頁   旅遊休閒｜旅人手札   2006/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