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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8/30 15:31:49瀏覽1230|回應3|推薦55 | |
我遙遠記憶裡的街邊流動小販 記憶裡幼時的街邊零食,有些今時還能見著,多數卻好些年來再沒有遇到過。 似乎私下約定了的,白天一定是杏仁茶、烤蕃薯、九層炊、包子饅頭鍋盔和豬血糕,夜裡就換上了燒肉粽、上海餛飩和陽春麵。我印象裡最深的是一攤賣油麵茶的,賣茶的騎輛三輪板車,一把長嘴茶壺在車中碳爐上嗚嗚嘯叫,擾得一街清靜也煩躁起來。在氤氳水氣裡,車上的玻璃櫃中擺了雪白顏色的麵包,形狀扁薄特殊,和一般麵包大不一樣,反同太陽餅有幾分類似。賣麵茶的給我一種高檔次消費的感覺,因而一回也沒光顧過他的生意,那塊扁麵包滋味如何,用了什麼內餡,甚至倒底有沒有餡子,都是不清楚的。 偶爾小學校大門附近,會見著那個賣麥芽糖的小孩,不過我們同樣的年紀,卻不上學校裡讀書,揹了個大圓木盒子,穿街走巷的江湖熬練。掀開那盒蓋子,內裡是白粉裹住了的一圈圈排得整整齊齊的細長條形麥芽糖。孩子們會花五毛錢買一根飛鏢,往小孩手裡轉起的木盤用了力氣擲去。一起下學的同學,就停了下來,再不走一步,都屏神靜氣的等著那木盤停止了旋轉,大睜著眼看飛鏢落在木盤上哪個格子裡。賣糖的孩子就按著被釘上了鏢的格子指示,剪刀剪下半尺或者四寸的糖下來。買糖的就要吃得滿嘴滿手的白,圍著的人那時也就用手沾著偶爾落在自身衣服上的粉,嘗試著那滋味。至於這極可能傷人的危險飛鏢遊戲,大家全不覺得有絲毫不妥當的地方。 只擁有五毛錢消費力的我,多半時候吃粒粗製的肉圓或者芋粿。平民化的食品,賣的人連輛手推車也置辦不上,肉圓芋粿都在他肩挑扁擔一頭的爐上鍋中油裡煮著。賣炸芋頭糕和炸地瓜片的小販,倒是用了輛推車;剛炸出來的芋頭片和地瓜片都在油鍋上的濾架上瀝著,陰霾的寒天裡,黃澄澄的特別顯著好看,給人一種溫暖的幸福感覺。 不是只有賣烤香腸的愛好賭博,賣肉圓芋粿炸地瓜片,還有其他各種不同東西的小販都愛這種刺激。賭具是一個圓錐形的小鐵盒,內裡一隻隻似火柴棒般的細鐵簽,底部都漆了紅黃藍綠白不同的顏色。對賭時一人抽上四隻,兩隻先兩隻後的比較。有時路過,見那輸透了的人,面色焦黃,滿臉晦氣,瞧著令人難受。客人贏多了,可以拿牌子抵數,不用一次將食物都享受去了。牌子是長寬約一公分尺寸的正方形硬紙片,上面多半蓋了小販的私人印章,一枚可換一單位他賣的食物:一粒肉圓、一個芋粿或者一條香腸。 天一熱,街上就見了賣冰淇淩的男人。他有個小小有趣的生財家伙,圓圓的同個掛鐘一般,上面一格格的刻了小、中、大、特大、天霸王等的字樣,平放在小車上冰淇淩桶旁邊。丟一毛錢進那刻盤側的投幣孔裡,盤上的指針就會滴另另轉動起來。根據指針最後停下來的格子地方,小販便挖一球大中或者小的冰淇淩在米製的小盤子裡,並附送上一片小小薄木吃匙。由於刻盤上寫「小」的格子特別多些,孩子們總是吃到一小粒的冰淇淩,偶爾有次得了個「天霸王」的大獎,那不老實的小販就會給他挖了個內裡空心的冰淇淩球。孩子們只得摸摸鼻子,走開了去,不敢同他爭吵的。冰淇淩製做的其實不細緻,整粒的花豆大喇喇的混雜在冰淇淩裡,買冰的孩子們不在乎,還特意找著吃。 除了愛玉冰,街上也有賣冰水的。多半車上放兩個玻璃大缸,賣兩種冰水──也有用一個玻璃缸的,缸中間就一分為二──紅紅黃黃,壁壘分明。那時沒有楊桃汁,也不是冬瓜茶,實在不知道到底喝了什麼下肚。我還知道有個女人賣清冰,簡陋的推車上有部電動刨冰機,刨下來的冰屑,用個勺子一勺勺兜進個塑膠袋裡,再澆上兩勺摻了人工色素的糖水,袋口插進根紅藍吸管,每份五毛。如此簡簡單單的生財,也作起了生意。 賣醬菜和賣西點餅乾的就氣派了,他們都有輛很大的貨車,形形色色種類的醬菜和西點擺滿了車裡,總有數十種之多,看得人眼花撩亂。通常我們向賣西點餅乾的買小芝麻餅,同賣醬菜的買紅綠絲和甘納豆,有時也買兩塊紅糟豆腐乳。賣醬菜的後來不見了,我們不太懷念;賣西點餅乾的也不常來,倒眼巴巴的盼著,不過後來發覺了他有個門市部,離住的地方不遠,想買可以直接去他店裡,來不來就不是要緊的事了。 很多年前,我唸著大學,住在台北中和鄉的廉價國民住宅裡。隔了幾號的鄰居就是個推車賣漿人物,他禿了大半個頭,胖胖的身材,每日中午在菜場邊賣聽起來不怎麼樣的油炸饅頭。學校有時沒課,我下學的早,就能見他在自家門口為出發賺幾文錢奮鬥,安靜的站在手推車後,低頭用麵糊塗抹白麵饅頭表面的裂縫,心裡常好奇他一日能做多少生意。我的賣油炸饅頭的鄰居先生,沒多久就過身了,車子歇在巷子裡荒著,有人去物非的冷清。 就像天際的流雲一樣,流動小販來了……去了……。 2009.8.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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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