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幾度秋涼

抽屜底翻出來的早期稿子； 哈哈！文風不再。

能發生了這事，還得多怪我那弟弟。一日上他家去，臨走出門時硬塞了部「人生幾度秋涼」的連續劇在我手裡，且連聲說著好看，非要我回去後看它一氣。我受了他的蠱惑，有天無聊時，還真把它打開看了，誰知就此上了大當，讓我這會兒落了個不上不下的尷尬。

這劇難看，倒不是同那偶像劇一樣，胡鬧瞎掰。雖然片首曲有些兒難聽，演員演技可真不錯，編劇寫得也嚴謹，內裡提了些古時的瓷器，永樂成化的青花，宋時的官定汝鈞哥建窯什麼的，還能讓你長些見識。可是我泄泄沓沓地看了不到十集，就有點發怵，不知該是繼續下去？還是中途而廢？兩難之間，這錄影片因而在電視機旁放了近三個月，盒上都下了灰塵，還不知如何了此殘局！

戲裡主角周彝貴開個古玩鋪，作他規規矩矩的平頭老百姓，有時憑著對古物的知識，獨具慧眼買進了點便宜東西，實在不能因此就說他佔了人家的好處，是個奸詐人物。這樣子與世無爭的過著日子，可還是有人為了些原因算計他，叫他蒙屈，讓我一路看得掏心挖肺似地難過。那時心裡就覺得，倒不如換去「微笑意大利麵」，或者「王子青蛙什麼」偶像劇的清爽，免了這精神上的痛苦。

其實我原有一帖治難過劇的方子，在這回之前還都挺有效。不管你劇作者端出來的是恐怖，鬼怪，驚憟，或者怨屈等等的牛肉，都能應付。每當觀到那揪心之處，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關節，就另闢蹊徑，從最後頭往前瞧，讓我心裡先知了結局，減弱了戲劇的張力，這觀劇工作就可圓滿達成。上次讓我妹妹誆著看了部「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愛人」的煽情戲，就使了這個方法，果然十分成功。當然起初的幾集是定要先看的，不然猛一扎的就往最後去，這角色關係，故事糾纏都沒個清楚，是瞧不出名目的。

可是我這良方，在「人生幾度秋涼」上就完全的失了效。似乎周彝貴每集裏都讓奸人暗算著，步步危機，處處險惡，那周彝貴好像人生一輩子都是在「落暮寒鸦」的晚秋裏，不是僅過了幾季涼秋。年頭雖說進步了，錄影已是高畫質藍光，可那倒著放的技術，倒底還沒有出生，這就讓我逃退無路，束手無策，跌進了這編劇的圈套裡，受了些折磨。當然我可學家裏內人好習慣，遇到那讓人氣憤難過的戲關節，遠遠閉開，眼不看為淨。可我這人又有個性，觀劇讀書總是要有始終，不然就覺得對不起自己。

打總角時，自聽中國廣播公司的廣播劇起，欣賞各類各種國產戲劇，劇内善良人們總是受到強暴者欺凌，每每讓弄得家破人亡，骨肉離散。長長的多少年，不明白何以聽看的人樂此不疲，作劇的人也可以不膩？中華民族一定是群自虐的男女，獨獨好此一味。搶佃農田地的土豪、奪小民媳婦的衙內，雖說大半時戲劇結束都得了應受的懲罰，聽看戲的人鬆了口氣，暗念聲佛，老天有眼，壞人終於有了報應：然而這戲終究沒有傳達了有益的訊息。

戲劇工作者請由今日起，饒了觀眾們，丟棄那些官吏腐敗，土豪貪婪的情節，千萬千萬別再繼續拍製了，將物與民胞，節約儉樸，冒險犯難，樂善好施等等正向的因素加入你們製作的戲劇内。教導強者知禮謙虛，弱者奮發自強，從[因]地上化育觀眾，而非[菓]上的嘮嘮叨叨。迪斯奈的作品通常環繞「有夢最美」、「夢想成真」之類的主題轉，雖然幼稚天真，然而我們的戲劇製作家，假若也能仿效著這般幼稚天真，帶上觀眾追求下夢想，未嘗不佳。

寫到這兒，自己發現自己荒唐，僅是看了半部錄影帶，囉囌這麼些癡話，另還取了個偷懶文題，活脫脫欲言又止的瞹眛。這正確題目，如果用那舊日章回小說方法，實在該是「周彝貴，人生幾度秋涼；老韓頭，觀劇愛作癡語。」如要新潮，不妨用個讓人抓不著邊際的題目「有種人生浪漫叫夢想」。仿仿學院派，假正經，可以取上「從觀『人生幾度秋涼』一劇，分析中國傳統戲劇對國人心理和行為的影響」的大名。這些文題都挺妙，卻不知那個最好，只好委屈它們全在后首這裏坐地納涼。


2007.08.26
2015.08.16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