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王

初中時的舊事，仍記得住的全早說盡了，僅因這日閒得發慌，為了去查「毛猴」的前世今生──孫淡寧（筆名農婦）一書中提及的中國傳統手藝──書架上特地翻了本漢聲的《中國童玩》，不禁又意外勾起了件塵封往事，瑣碎雖然如芝麻綠豆蒜皮，我倒情願再費點勁，將它略說一說。

那年我進基隆中學，分在初一庚班──卻庚班竟然沒有教室。基隆市政府教育局當年必定是臨時決定讓基隆中學擴增了班級，學校措手不及下，教室不夠分配，己班和庚班的新生只得委屈在大禮堂內接受那春風化雨。難兄難弟兩班，一在前一隨後，雞犬可以相聞，老死果然不相往來。我現在老想，如是不增班級，我肯定讀不上省立中學。基隆聯招計考國語、算數和常識三科，那一年錄取標準是２６０分。託天庇佑，我考出了超過了我程度的分數，２６０恰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即是那孫山，孫山就是我。

何時庚班有了自己的教室，我是絲毫沒有了印象，清楚地倒是記住了同學們一下課就往操場竄，十分鐘的寶貴休息時間，全急著去玩那推推拉拉的遊戲。猶清楚那遊戲參加人數不限，分成正反兩軍，相互間在地上預先劃出的戰場上跑跳推扯，十分地活潑頑皮。不明白為什麼痴狂的那樣，一年級的新生，甲乙丙丁戊己庚七班，各班都玩，校園地上到處是劃出來的一個個戰場。

升上二年級，似乎大家就對這遊戲失了興趣，少見同學野上一回；至於這遊戲本身，卻不知是什麼時候完全的退出了校園。說不上來，為何我對這事一直念念不忘，原因大摡要歸於之前從來沒見識過這樣的玩耍：是天外飛來的異事吧？──必定是這麼個緣故。

一直來，我想找出這遊戲的名稱（當年一定是知道的，卻我沒有好好將它記牢），好多年下來，尋覓全無結果，社交網站也問不出下文，就是求上估狗大神亦沒有答案，這遊戲仿佛從人間消失，從來不曾存在過。

那年，小兒子上小學三年級，我返台順道拜訪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臨別他贈我書兩本。老同學有心，也瞧得起小兒子的中文能力，一本《中國童玩》是專給他的，卻他哪裡有能力讀得下來。書一直擱在書架上，兒子都要上高中了，他──還有我──全沒有心去翻它一回。毫不知多年尋找的答案竟就在內裡端端坐著，坐於我唾手可得的所在。這給了我一個教訓，老同學贈送的另本介紹基隆歷史的書，我該去翻上兩頁，或許書裡亦有我百求不得的解答。

《中國童玩》果真提到了「毛猴」這樣小把戲，滿足了我的好奇心，額外尋回的「踩王」遊戲（依了這書，這名稱是官方認可了的；但我聽來怎麼這樣的陌生，一些印象全無，難道當年同學們並不是這麼喊的？），如果教育部重新推行文化復興運動，今些年起來的社會風氣，學校裡保證不敢讓學童們嘗試一回。孩子們泥地上推來扯去的，摔個跤，跌斷腿，傷了胳膊，校裡教職員可負不起這樣責任。

至於我僥倖進了基隆中學，因了肚裡的有限本事，很快就穿了幫，頭次數學老師的程度考試即被打出原形，立即的收穫是數學老師丟給我的難看臉色，以及往後多年艱苦地在成績單上的紅藍字間浮沉掙扎。這是他話，我就不再多説，自曝其短了。

2014.05.07

蟬蜕小猴兒是用什麼材料作的？全是從中藥店裡買來的中藥，頭和四肢是用蟬的幼蟲所蜕的殼──藥店叫牠蟬蜕。那毛茸的身子是藥中的木筆花──是一種植物的芽苞。把蟬蜕的吻部小心剪下來，去掉下面連接的口器，正好像個猴子的頭部；尖嘴，鼻樑的上側各一細小的眼窩，還有兩個小尖耳朵。蟬蜕有三對翅，第一對最強大，要從貼身關節處剪下來，正好作猴子的腿──大腿、小腿和腳全有。第二對或第三對的肢可以作臂和手。不過手部只有一個小小的彎尖，沒有手指。把這些小肢在溫水裡泡軟，就可以隨意搬動它的關節不致折斷。可以用強力膠把它們黏在木筆花上適當的部位，再黏上頭，就成了小猴兒了。你可隨心所欲做各種姿勢。凡是人的動作，它全可以做出來。再配上紙板做得小道具，就成為一組精巧的陳設品了。
（摘自《中國童玩》６０－６１頁，漢聲雜誌出版社，中華民國六十八年七月再版）

踩王也稱作奪寶，不過踩王以踩到「王」決勝，奪寶要把對方陣內的「寶」（往往是一塊小石頭）奪回自己的陣地算贏。二者的圖形都是如附圖那樣，玩時兩方的人各站在自己的方陣裡。寶放在陣中央，或在內角寫一「王」字當作寶，要進過半步寬的走道跑出去，才能進入敵方的陣地。對方的人則在窄窄的走道邊用推或拉的方法，使對方的人踩線，一踩到線便算死。闖關出境的人可以在一角圓圈的安全地帶休息，因圓圈有一步寬再加上大半步的走道，對方的人無法碰到。當對方的人衝進自己的陣地時，可用推、拉、抱各種方法，使他出境或踩線，來阻擋他的奪寶或踩王，最後看誰奪得寶物歸。
（摘自《中國童玩》１３９頁，漢聲雜誌出版社，中華民國六十八年七月再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