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9/02/04 06:02:58瀏覽3575|回應6|推薦46 | |
好多年前,我出國十幾年後的頭次回來台北,立在馬路邊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不敢也不知該如何走那看來有幾分危險的行人穿越道。待換了兩次紅綠燈,方鼓起勇氣跟在人群身後急急忙忙的過街;有幾部冒著黑煙的機車,反還嫌我走得慢,車把手擦著我的左手側,車身慌慌張張的貼著我的左大腿,不耐煩地呼嘯一路往前面去了。 難得見著一輛機車的北美安靜小鎮裡,我老早在華文報紙上,讀到了《諸葛四郎全集》在台灣重印了的新聞;因而回來後的第一次上街,便在一家家的書店裡搜索著它們,彷若貝魯特的街道游擊隊員,我勇敢的在有點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城市巷弄裡冒險──僅只為了去尋找我童年時的那一點點快樂記憶。 那時候,每個禮拜三的徬晚,我在街角的小小柑媽店內同諸葛四郎有個不見不散的約會;有時去的早了些,《漫畫周刊》和諸葛還沒進來店裡,我手中就緊握了租書的兩毛錢,立在一旁看笑嘻嘻的老闆做著生意:伸手進糖罐子裡掏一毛錢兩個的圓圓糖;或者照著孩子抽出的號碼單,從牆上掛著像月曆似的紙牌子上扯一個尪仔仙下來。《大戰妖蛇黨》完結篇出刊的那個晚上,極反常地,書總一直不來,幾個孩子問了好多次,和善的老闆終於也收起了笑靨,臉上露出了一點點煩惱的表情。我幼稚的心靈懷點落寞,究竟失望地回家睡了,夢裡那一期的漫畫書一本本的從星空中漫天的灑落下來。 「為什麼諸葛四郎一直直地總是穿同樣的衣服呢?」同窗們在校園裡互相問起了這個問題時,我卻為了真平到底姓什麼費起了思量。(有人姓「真」嗎?「真」怎可能是姓呢?我小小的心靈有了一點點的疑問。)到底年紀小,我的心思很快又轉到妖蛇黨的頭目身上,周刊一集集的出著,身上胸前寫了大大阿拉伯數字的妖蛇黨頭目們便一個接一個的在戰爭中死去,可憐的妖蛇黨首領,愈來愈顯著孤單,讓人覺得一種惶惑無依的模樣。「為什麼不讓小兵們升起來做頭目呢?就好像軍隊裡排長升連長、連長升營長那般。」我心裡對畫圖者起了另一個問號。 葉宏甲先生究竟抗不住全島小讀者的請求,讓諸葛四郎換上了新衣;但是妖蛇黨的一十八個大頭目終究還是全都戰死了,失去他們的屏障,首領終於和諸葛四郎面對面的做了最後決戰。諸葛四郎的新衣一定給了葉先生創作上的一些困擾,還虧了他的讀者到底年紀稚小,沒有提出比新衣更大點的要求和麻煩:譬如,排長升連長的升遷主意,或者諸葛四郎和一個美麗女郎的悲傷愛情故事。 我回來的到底是晚了點,街尾的柑媽店早已經歇業收去,破舊的大門深鎖,沒人知道和善的老闆及他的一家人現時落腳在天地哪方。有一條寬大的新闢馬路在店後方伴著運河一路逶迤往深澳坑方向走去,原來那條我心中的大路反倒擠在背面,委瑣地藏在小山坡的腳下,現在看來比條最窄的巷子還要更狹小一些。我站在空寂的少年街上,痴痴的想著那年踏印下的無數足跡,明白了諸葛和我都已一起老去…… 我買到了《大戰龍虎十劍士》同《大戰魔鬼黨》,最想要的《大戰妖蛇黨》全城竟然到處尋不到蹤跡。《大戰龍虎十劍士》連載的晚,已讀上初中部的我早失去了對《漫畫周刊》的興趣,因此一點也不知道葉先生還有這麼一個故事……然而到底還是一起買了下來,做為童年生活的一點補充註記。我提著那裝了十本漫畫書的沉重旅行袋上飛機時,雖說有些失望,心裡總算帶了些完成心願的快活。 更多的年月又過去了,重疊的光陰中,避著機車滿街尋找《諸葛四郎全集》以及坐在柑媽店的小椅上翻著《漫畫周刊》,就好似是同一天裡發生的兩樁事。那個日子彷彿很久遠了,可再仔細的深究下去,卻像是上禮拜的某一天呢! 註: 補註: 2009.2.3 |
|
(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