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童年時期我的「第一次個展」。

那是媽媽帶我們去布袋？還是高雄西子灣玩耍回來後，撿了一堆的貝殼。
我一直把他們放在鞋盒子裡頭。暑假期間非常無聊，有一天下午媽媽突然說，「把你那些貝殼拿來黏在紙上，要不然一直放那裡就變成垃圾了。」
媽媽撕下一塊好像是學生衣服襯底的硬紙板給我，那天下午，我用強力膠，把我在海邊撿的貝殼一顆顆照著喜歡的樣子黏上去。
雖然心裡覺得有些可惜，因為貝殼一旦被黏住後，就不能拿在手上正反面地看了，因為貝殼的每一面都有不同的姿態和彩色，不過因為是媽媽要求的，我就照做了。
做完後，媽媽說好漂亮！
媽媽就把我的「自然創作」作品拿根繩子串起來，掛在門口給大家看。每個來我家買水果的人、買水電五金、買剉冰的人都會問：「這誰做的？」我媽都很得意地說：「我女兒，最小的那個做的！」

很得意啊！那時小小的我。

每天晚上關門時都很興奮地、很寶貝地收著這件作品，隔天一早再掛回去。
可是，後來因為一直風吹日曬，紙板爛掉，而且上面的貝殼也有些黏不牢而掉下來，變得醜醜的，後來媽媽就收下來。
搬了新家，東西就不見了。

其實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小時候我常被媽罵說：「撿那些垃圾回來幹嘛？」很奇怪，在路上看到一片葉子、樹枝、石頭、甚至人家不要的什麼阿撒不魯的東西，我都會不辭辛勞地拖回來家裡。

有一次，學校說要做鋁罐、保特瓶的資源回收，我家唯一的浴缸裡面全泡滿了我去垃圾堆撿回來的罐子！被罵的要死！因為泡在水裡很臭、、、、而浴缸又是全家唯一洗衣服的地方、、、、、

還有一次，我在水溝撿回一隻小蝙蝠，養在我床頭旁邊的櫃子上面，才兩天就死了。我怕臭味會出來，拚命拿衛生紙包住、、、結果，蝙蝠竟然因為天氣冷，變成木乃蝙蝠了、、、、我本來想一直保留著啦，直到有一天姊姊在掏東西，不小心把裝蝙蝠木乃伊的小盒子撥下來、、、、又被罵一頓（被姐罵！）

高中時，唸書是很無聊的事。最喜歡去摘一大把蘆葦回房間插著，開始浪漫不切實際的當瓊瑤小說女主角。不過蘆葦最後變成片片雪花，飛散整個房間，清都清不完！

要聯考前幾個月，非常苦悶，苦悶到我開始在我房間的牆壁上「作畫」！一面牆寫英文成語，一面牆畫中國地圖和地理。一面牆畫著一隻被困在許多繩子裡頭的鳳凰。沒有牆壁了，把衣櫃打開，每片板子上被我寫滿了一堆亂字。還在牆壁的小角落胡亂寫著日記、、、、、很髒的牆。

哥結婚時，重新粉刷，把我那面記載著苦澀的青春之牆，全抹成一片空白，好像我從沒活過那一段歲月、、、、。

十八歲，心情不爽時，就爬上頂樓，坐在牆頭上看日落。雙腳懸空蕩蕩。一副不怕死，隨時會被風吹下去一樣。（這幾年有再上去，果然年紀一大，怕死啦，連爬上去的勇氣都沒有！）
下雨時，就跑上頂樓給雨淋，一邊吃水，一邊大聲唱歌。然後，趕快洗冷水澡，窩進棉被裡睡午覺。

放學後，必定騎著腳踏車到後面的田野去晃一圈，把腳踏車騎得飛快，在木板吊橋「匡隆匡隆」地飛過去。偶而趴在水溝邊撈田螺或蝌蚪，偶而摘一大把紅葉回家；偶而等到太陽全落下，才飛快地踩回家。幸好，在高三最後的日子裡，有這些浪費體力，浪費讀書時間的浪費，才讓我安安靜靜地考試去，一點也不會想說會不會落榜，重來一遍？
高三那一年，我過了非常規律，非常少言，卻非常自然的生活。

小時候我挖貝殼化石的那片山壁還在，不過已經無路上去了。今年春節時分有上去看看，草太深太高，路已經完全淹沒。只有我知道那片山壁裡頭還有許多可愛的小化石，和很粗很大的蛇洞＆山豬洞。

比較遺憾的是，小時候整個六年我得過許多奇奇怪怪的獎狀，和畫畫，全沒帶過來新家。因為太多了！媽媽懶得帶，只叫我撕下其中一面牆來就好。我們家三個小孩的獎狀都是拿來糊牆壁的裂縫的，而光我一人就佔了三面牆。搬家匆匆，年幼的我又不懂收拾，只拿了那些第一名的獎狀，那些奇怪的獎狀、奇怪的比賽和可愛的圖畫，就被遺棄了。

長大，真的忘了好多好多事情。因為一直要活在現在的時候，記得現在活著的每一個要素，所以過的很忙，吸收太多不一定用得到，不一定會留下來的東西，留在腦子裡。
只有等年老時，突然覺得什麼都做過了，才會對很幼小的記憶重新想起，因為那些是這一輩子最少被記起的。

我的「個展」，展覽在童年的某個夏天（好像是小四吧？）。
觀眾，是來自四面八方路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