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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11/05 05:58:47瀏覽2610｜回應29｜推薦132 | |
九年前的11月4日，我在墨爾本市區住在某公寓酒店。白天上維多利亞州立圖書館，忙著建立我的部落格。 那一年2009年，半年多之前，三月份我跟老公從杭州搬到上海，正逐漸認識上海，慢慢愛上中國大陸。女兒那時 17 歲，一個人在墨爾本就讀 12 年級。她是墨爾本出生的 ABC，頭腦冷靜，氣質出眾，會讀書，愛讀書，有才華，有多方面的興趣，我們對她的成長，對她的未來很放心。 當時澳洲中學畢業生大考在即，10月30日星期五晚上女兒打來電話。她desperate，她 panicked，希望媽媽來看她。我掛下電話，立刻聯絡航空公司，安排機票改期繳費，第二天就飛墨爾本。 「省吃儉用捨不得花錢」是我的毛病。我想，女兒住在 home stay 肯定比酒店舒服。我自己找個交通方便，地點好的酒店公寓，價錢平民我就滿意了。所以我選了這家墨爾本市區的酒店公寓，號稱兩房一廳，只是浪費隔間，一個人住都嫌擠。（不知道那時候有沒有 airbnb，我只知道上網找酒店。） 我本來就不擅烹調，住的公寓酒店簡陋，更不會想到要自己下廚。我以為我來就是陪女兒了，今日回想，其實不然。我那時候應該找個像樣的 airbnb，好好煮幾餐，讓女兒有「家」的感覺才是。 我年紀大，隨遇而安，住哪裡都好。女兒陪我住了一個晚上，她平時怕吵，又逢大考緊張的心情，哪裡知道市區半夜 pub 的重金屬音樂，還有街上觀光馬車踢踢噠噠的馬蹄聲，原來市區居住有這樣的問題，實在讓她受不了。 不考試的日子女兒陪我泡圖書館，不對，應該說是我陪她。圖書館很棒，在挑高屋頂的閱讀廳二樓高處圓形圍廊，可以眺望樓下大廳的圍牆邊，一個一個書桌環繞，坐下來可以眺望底下的大廳。我們母女倆選了兩張鄰近的書桌，各據一桌，面對面。她讀書，我上 udn。 我正式開始練習中文打字。我花了幾天幾夜的時間寫了第一篇文章。當時的漢語拼音系統好像只有簡體字，我用 word 建立文件檔，再一個段落一個段落拷貝轉貼，讓谷歌自動轉換成繁體字，再貼到部落格。在部落格版面上，再調整段落，修改文句，讀一次修改一次。寫一篇文章，手續繁瑣，費事費時，苦不堪言，但是我樂在其中。（幾天熬夜下來，我牙痛得厲害，不能不看醫生，花了牙醫費用澳幣兩百多元，好心疼啊。） 從 11 月 4 日第一篇文章開始，我迷上了部落格。不只是「迷」，是「沉迷」，是「沉溺」，像吸鴉片一般上癮。寫了文章，沒人看，我自己一看再看，等於自己製造點擊率。所有部落格「新手」的迷惑與嘗試，我絕對沒有錯過。 等女兒考完試，我們一起回上海。那時我以為在上海，就無法上部落格了。後來聽說可以用 vpn，於是又花時間學習使用 vpn。 2010 年女兒在上海，我全心在 udn。我沒有當媽媽的用心，我用心在部落格，晚上熬夜，白天精神不濟。女兒上漢語班，她在漢語班上開始有了朋友。幾個月後她滿 18 歲，她對人生充滿好奇，她開始與班上同學互動，在外面聚餐，我樂得放牛吃草。 我不是「樂得」放牛吃草，我是「自顧不暇」。每天早上，老公上班，女兒上中文，我上淮海中路上的 Mr Donuts 咖啡店。女兒 18 歲，我不輸她，也像 18 歲。我對大陸的環境滿懷熱情，我用心觀察，用心體驗，我在上海跟很多人打交道，打招呼，從禮貌問候寒暄，到吵架互動，一樣也不少。我在部落格寫文章分享，與格友交流互動，也忙得不可開交。 同年 10 月我們陪女兒回到墨爾本。匆匆忙忙，impulsive 是我們夫妻一向的風格，於是我們在沒有做足功課的情況下，買了房子。然後把女兒丟在那裡，把女兒當作成年人般的放牛吃草了。 那一年我非常的忙，其實我每一年都非常的忙，忙於適應不斷變動的生活，忙於寫部落格。（連udn 提供的部落格平臺都不斷的變動）忙於網上交流，忙於看電視。我的心不在墨爾本，我的心在上海，在部落格，我跟女兒的交流很有限。我以為女兒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間。親子分開兩地，除了地理人文的差異，兩、三個小時的時差，還有生理年齡的差異，語言的差異，心思意念的差異，最重要的，媽媽的心思全部被 udn 佔住了。 那一年我的部落格文章似乎很受歡迎，人家說我的人氣高。人氣高，招嫉啊！我興沖沖的分享大陸的生活，「獨派」格友們懷疑我有政治企圖，有人帶頭打壓我，於是群起製造網路霸淩。她們甚至指名道姓，拿我的女兒說事，嚇壞我了。我趕緊把所有有我女兒名字的文章都下架，找我一個人的麻煩可以，找我全家人的麻煩怎麼成。 2011年我在墨爾本陪女兒，我卻日以繼夜的應付網路的霸淩氛圍。我失眠，我哭泣，我還需要女兒來安慰我鼓勵我。有一位自認為對我有影響力的嚴肅基督徒格友從美國打電話給我，假藉基督徒的立場，用迂腐的教條指責我這個，指責我那個。（基督徒是她的藉口，原來她是強硬的仇共反中獨派）從網上的爭執，延續到越洋電話的牽扯。（我從此不敢使用訪客簿的悄悄話了。） 這麼多年網路時代的新生活，我走過來了，我熬過來了。我心裏想，我要做女兒的榜樣，讓她將來有機會讀媽媽的部落格時，學到媽媽如何走過逆境的精神。 我後來常常跟女兒說，我寫部落格不是不務正業，其實是我對社會的貢獻。直到女兒去世的一個禮拜前，我記得我們還這麼談過的。 九年來部落格在我的生活中占的份量比老公，比女兒都重。他們似乎都樂得我沒有時間管他們。 2018 年我女兒走了，我曾經以為部落格可以是我留給後代的傳承依據。結果事與願違，傳承無人。 女兒走了，是她的命運？是母親的命運？是父親的命運？是家族的命運？是前世命定的嗎？ 命運的事，誰也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沒有用心做好媽媽的職責。 回顧我的生命，我常感恩我有「心想事成」的恩賜。現在仔細思考，其實不是「心想事成」，而是「心在，事成」；「心不在，事不成」。 我常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的心只有一瓢，這九年，我的心都在部落格了。所以，我失去了女兒，因為我的心不在。我愧對女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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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