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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1/07 15:57:44瀏覽72|回應0|推薦0 | |
懷端接待從菊城到來的訪客,為了過去數日軟禁聶氏兄弟一事,菊城長老們派遣使者送了豐厚的禮物做為補償,一方面己方隨便關人本就不應該,其次是菊城水源還掌握在風城手中,鬧翻了可不妙……
看著戶外一大片黑壓壓的羚羊,懷端對來使苦笑:「凡事有個是非曲直也就夠了,何必送這麼多禮過來,我們風城也沒多少人,這要如何處置可難倒我了。」這人的年齡應該有我的一倍吧,畢竟我們有共同的強敵,又是比鄰,無論如何還是要保持良好的關係。 「請問……城主的健康狀況如何?」塚山朔關心地詢問。 據實以告:「尚可,雖然較少出門,但因氣候逐漸回暖,醒著的時間比過去多了。」雖然媽媽的情況的確有好轉,但即使有個萬一,也最好不要讓菊城知道。
聽聞自己的親生母親沒有大礙,塚山朔寬心地笑了笑……復又看向這個已經不認識自己的弟弟,以及遠處正驅趕著羚羊的芳妹……
九年了。
往山巒望去,曾經自己隨父親遠征時,懷端弟弟還是話都說不清楚的年紀,踏著不穩的小步伐,一路跟在軍隊最後頭相送,拼命向自己揮手道別……當時芳妹還被抱在手上,如今已經是個人見人愛的少女。
「塚山先生既然會說風城的語言,為何當初雙方為了水源大打出手時,不願意代為翻譯?」這一點真的很奇怪,子翎先生的信上也略過不提。 似乎早已準備好說詞,回首身旁矮了自己一大截的親弟弟:「我是後來跟聶家兄弟學的,可能我原本就有學習語言的天份吧。」這樣……應該是最好的說法。 草原上,懷端望向旅行的白雲:「或許我也該學習菊城的語言,嗯,就這麼辦吧,」看向身旁的菊城來使:「你在這兒多住幾天吧,正好安排一下築水壩的事情,」換過一張溫和的笑臉:「印象中,我有個哥哥,如果當年沒戰死也該是塚山先生的年紀吧……不嫌棄的話請教我菊城的語言,不然等子翎先生回來可得等到立秋,太久了。」 「亓少主現在的確是求知欲旺盛的年紀,塚山朔一定盡力而為。」頓了頓,心念電轉:「如此加上水壩的工程規畫,可能需要多些時日,我想把我不滿一歲的女兒接來,就近照顧……」這樣,母親也有機會看看孫女,也了卻了我一樁心事。
懷端爽快答應的背後,內心倒是有些起伏……事實上塚山先生說謊,自己心裡清楚,短短數個月竟能將不同的語言說得如此流利,雖說不是不可能,但細微的口音,看著風城一景一物時的眼神……有些細緻的情感是掩飾不了的。 原先以為塚山有所圖謀,留他下來學習語言是其次,主要是想要藉修築水壩的名義,就近監視……畢竟風城有過築壩的經驗,況且如今菊城壯年人口缺乏,己方的確得負一部份責任。將被人(洛城?)破壞的水源整頓清理後,按照子翔子翎勘查的幾條路線,將支流匯集後覓地築壩,有助於解決菊城缺水的問題,風城的人也不用老是懷疑菊城的人破壞自己的湖水。
原以為塚山此行不只是想要商量築壩的事情這麼簡單,就怕比鄰的城邦有其他不良意圖,如今子翔不在城內,有個萬一的確麻煩,豈知最後對方說要將不滿一歲的孩子接過來…… 一個心存歹念的人,身旁多了個小娃娃,不管要做什麼都不方便……看來可以稍稍放鬆戒心了……自己當真是太過緊張,以小人之心識人。
「哎?可是弟弟……我還是不怎麼明白……」彎著腰將草撥開。 「哪裡不明白?」正用雙眼展開地毯式搜索,內心歎息……你應該是全都不明白吧。
塚山克己目前被囚禁在當晚被逮的那間房,菊城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件,一時間眾位族長心裡也沒個準兒,只能先關著,另外還要處理水源的事情,的確人少事又忙……眼看容易產生疾病的夏季即將到來,眼下還是先把水的事情處理妥當才好,反正人犯關著也跑不了,不知怎麼處置也只能緩緩。
夏天的腳步將近,海面吹來舒服的風,混在白石山群的翠綠林蔭香味裡,有充滿生命力的味道……聶雲眼見弟弟獲得自由後便日日上山找項鍊,自然也尾隨其後,幫著找。 至於去年由於豪雨造成的土石崩落,地貌改變冒出的溫泉,經過聶雁的感官分析,應該屬於碳酸鹽泉,但畢竟自己所處的公元三千年早已沒了這種奢侈品,所以也只是照本宣科的判斷,雖然第一次見到有股衝動想下去泡一下,但眼見越來越熱的天氣……白天似乎不怎麼適合,至少晚上吧。
「海風吹來帶著水氣,碰到高山後凝結降雨,但是由於菊城面風的山面較少,九成以上靠高山雪水,偏偏菊城這一面山的高山雪水本就不多,前些日子又遭人破壞……嗯,總之過些日子,清理乾淨後得把支流匯集起來,確認地理環境之後畫出設計圖,還要伐木,伐木之後更要種樹……我建議砍多少就種數量的一倍,畢竟不是所有的樹都能存活下來……注重水土保持將有助於水壩建築的安定,如此可以長遠地調節菊城湖泊的水量,直接有助於他們分配供應日常所需。」回首……似乎覺得自己解釋得不是很好,有些尷尬地看著雲哥哥:「……以上……當然你不懂我會再解釋……」我覺得我解釋得夠清楚了,或許雲哥哥可能比較需要圖解。
聶雲一邊撥著亂草檢查地面,一邊憨憨傻笑:「我倒不是想問這個……這個你解釋再多我也不明白,像要砍樹種樹……有啥要出勞力的弟弟只要說一聲,我照做就是了……我是說塚山先生的事情……」 「……嗯?」實在不願想起那件事。 「為什麼子翎知道拐杖裡面有洛城的刀啊?」非常疑惑:「而且……為什麼他這麼激動……其實當時他不那麼衝動爆發出來的話,我們也沒有證據說人是他殺的吧?到現在還是瘋的……」 「嗯。」你也知道證據?不過塚山真的是瘋了?還是裝的? 「而且……哎,反正就很奇怪,為什麼就突然激動了起來?」滿是不解與疑惑:「總之……自己的女兒,就算不是親生的……也是朝夕相處看著長大的……哎……要我就下不了手……」 「……呵。」站直身體後,伸展雙臂……語聲很淡:「那是因為雲哥哥是好人,所以下不了手。」是我,我也下不了手,雖然我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的確下不了手。
林蔭將夕陽篩落成碎金微光,薄薄地貼上聶雁的側臉……當聶雲抬頭時,這美麗的畫面直接映入眼簾,頓時眼神像是被吸住了般,無法轉移……伴隨漸熱氣候早出的蟲鳴聲、大禽鳴唱聲……天上人間。
覺得自己被弟弟稱讚了,滿心歡喜:「……嘿嘿,我是好人嗎……弟弟,這世上就你這麼常稱讚我,害我怪不好意思的……」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表情,髒髒的手抹抹臉上的汗……模樣滑稽。 回過身的側臉沒有被髒髒的臉孔逗笑,反而顯得有些落寞,最後只是映著彩霞金輝微笑:「雲哥哥原本就是很好的人,我沒有刻意稱讚什麼,都是事實。」
沒有漏看弟弟眼神中的寂寥,聶雲張了張嘴……隨後又閉上…… 接著彷彿下了決心似地開口……
「子翎……你自從那事之後都不怎麼快樂……是不是……做哥哥的猜想,你是不是想念親生父母了?要是想念要說啊,看要回家鄉看看或者什麼的……菊城的水壩弄完,做哥的護送你去?」雖然說另有養育的人,但也可能是在很小的時候雙親去世…… 「……」雲哥哥對我的情緒,真的瞭若指掌:「不提那個了,就說你想知道的鴕鳥腳拐杖吧,事實上那種聲音我在家鄉聽慣了,幾乎天天聽到,所以一下子便認出來了。」 「這樣啊……」恍然大悟。 「但一開始我並不知道只有洛城有製造這種鋒利的金屬刀劍的技術,以為是喜愛收藏的塚山克己的其中一項收藏罷了,因此沒放在心上。」是啊……要是我放在心上就好了。
千金難買早知道,現在惋惜,已經於事無補。
「……喔,」似乎想通了什麼,隨即:「子翎,你該不是為了這事不開心吧……就……一開始沒把枴杖的聲音放在心上這件事……這不是你的錯啊。」 繼續彎腰找尋項鍊:「嗯,我知道。」主要自然不是為了這個…… 「喔,那就好……」哎?那弟弟究竟是為什麼不開心啊……我看我還是跟他返鄉一趟要緊。 繼續為好哥哥解惑:「至於為什麼塚山克己突然抓狂……嗯,我猜想是壓力太大了吧。」 「壓力?」 一邊撥著草,一邊尋覓:「嗯,當細作的壓力非常大,更何況他持續這種生活超過五十年……心態扭曲可想而知。」聽他那天的說法,很可能是洛城突然有了什麼狀況,導致外派的間諜被洛城拋棄了……我能體會那種感受,也因此本來拖著沒打算修圍欄的朔,當晚會小心翼翼地行動……看樣子是識破了什麼,被逼急了。
似乎很難以體會地抓抓腦袋,也跟著尋覓起來:「合著我也當過細作……一點也沒感受到什麼壓力……」 無奈:「……雲哥哥,你這輩子目前為止有感覺過壓力嗎?」我想沒有吧,神經線健壯就是雲哥哥的優勢。 「自然是沒有,嘿嘿……」咧嘴一笑:「反正我當細作剛到洛城就被發現啦,只想著逃命……」 「那就是根本沒當過細作。」唉……
落日降得很快,即使在山間,也一樣……似乎墜落的瞬間永遠比升起來得迅速。 土壤開始散發出涼涼的味道,林中枝葉隨風婆娑而動……
「雲哥哥,回去吧。」恐怕……再也找不到了。 「也對,天晚了,明天繼續。」很有毅力。 聞言,聶雁只是無奈笑笑……接著率先邁步下山:「雲哥哥真的是好人,自然心中沒有那種黑暗面,那天塚山克己會爆發,一方面是朔率先攻擊了,另一方面……我想他應該以為族長都齊聚在我們房中的那個陣仗,原本矛頭就是指向他吧……他唯一失策的就是你的實力遠遠超乎他的想像。」說起來朔的這番安排也算費了一番苦心,才能把隱藏數十年的間諜給逼瘋。
也或許,塚山克己是自己把自己逼瘋的,至少在那一晚,他是真的被逼到崩潰了。
跟著弟弟的腳步,比肩下山:「也對……殺了朝夕相處的女兒,心裡就很不好受了,又被自己的女婿復仇……嗯,怪複雜的心情吶,我怎覺得他這把年紀了,也怪可憐的……」 「……呵哈!可憐?」搖搖頭,不置可否。 注意到弟弟明顯很討厭塚山老先生,聶雲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得接話:「畢竟……唉……我是不懂啦,可是……子翎若將這事往心裡擱,終日悶悶不樂,不是挺不值嗎……」有些懊惱,不知該如何說話…… 「那倒是。」犯不著拿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沒必要。
腳步不急不徐,沿著下坡路,行進自然比登山時快些,沿著來時撥草的痕跡,終於踏上平日的登山小徑……烏木鳥居還在很遠的地方,夜空的第一顆星子已經悄悄綻放光芒……
「雲哥哥,」聶雁語聲悵然:「謝謝你安慰我……但,我並不想念親生父母,這個你猜錯了,」頓一頓,望向身旁高大的身影,真誠:「我有你就夠了。」 「……子翎……」為什麼說不想念父母? 彷彿聽見了雲哥哥內心的疑惑,腳步不停,輕聲接話:「我沒見過我父親,所以……無從想念,我也不知道有爸爸的是什麼感覺。」在很多時候,我覺得雲哥哥就是我爸爸。 「……這……」 回憶的眼神:「據說他是一位優秀的運動員,不過我也沒特別想見他當面確認什麼。」 「……」我至少都還見過爸媽呢,雖然早已經記不清長像了…… 「至於母親,」聶雲注意到,弟弟少有地蹙了眉……好像在嫌棄某種噁心的東西:「日後若你有機會見到他,就會明白了。」
而你也將會發現,並不只是我有你就夠了,而是我只有你而已。
「他們倆……到底是感情好或不好?」孟戟拿著竹製的望遠鏡,站在山巔,監視:「不可否認,看樣子那項鍊是相當重要的東西,當初沒還給他,日後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我也這麼認為。」
楊鵬斜倚在溫泉池畔,紅髮因水氣迷濛而微微濕潤……修長的手支著下頷,微微冷笑。 過去聶雁從不離身的項鍊,如今就放在不遠處的衣物堆上……普通的細皮繩,串著一個質感微妙的黑色小匣子,只一片指甲大小……真想打開它,瞧個究竟……
「如果這麼急著找,是毒藥的可能性相對低了,」孟戟收回望遠鏡……天色已暗,就算在眼前也未必看得見了:「可能是有紀念價值,會拿來紀念的東西想來是在乎的重要之物了。」 「呵,」略長的紅髮,貼著脖子,瞇眼:「我倒想知道聶子翎在乎什麼。」
初夏晚風,漸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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