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之描　　　文、圖◎白家華

　　兒時我第一次在家鄉的土坪上隨興塗鴉時，感覺到很新鮮、很有趣！替自己的心靈找到了創作欲望的一個正當的出口。我在住家的茅屋瓦舍附近隨地撿拾起一根枯樹枝當成畫筆，把腳下土地上的細沙當成畫紙，就隨意勾勒起來，那或可算是我生平第一張繪畫習作了吧？雖然在幾天之後，那些速寫在沙裡的圖像就被林風吹散，又被山雨洗去；但當時揮灑之快意卻已永留心底。

　　回想起來，那種「沙畫」儘管只是孩提時代不成熟的心情宣洩，無疑的，它依然是比「鉛筆素描」更為素樸的一種描繪呢！當時使用的工具是那麼簡約，握在我手中的，就連一根最基本的炭質筆芯也沒有；承載我的筆觸的，就連一張最起碼的纖維質的白紙也無！有的只是細沙因樹枝的撩撥而退開的凹凸痕跡，由光與影的明暗對比所顯現出來的視覺圖像。

　　成長以後，為了彌補生平習畫不足之缺憾，我在自覺自省中讓自己接觸到的繪畫陶冶的機會日多，也漸累積了、整合了自己相關的觀點，包括我認為「鉛筆畫」可視為「炭畫」之姐妹，兩者其描皆素！經由火的必要的焚燒而碳化後的樹枝，原本的翠綠嫣紅全都化為焦黑，冷卻後的它們只保有最初「單純」的美的質感，繪寫而成的畫作也能夠自成一個領域的成為一種藝術品！

　　在那種只有黑、灰、白構築而成的繪畫時空裡，沒有七顏六色的繽紛；但那世界卻不因此而成為單調乏味的；相反的，經由長年的自我訓練，功力愈是增高，筆觸也就愈是乾淨而減少了冗筆與贅劃，也練成了運筆的角度與速度、力道及變化之適度掌控，令觀畫者經由視覺彷彿能夠感受到作品裡的空氣流動、物體之間的對話以及光與影的共舞。

　　除卻了色彩的絢爛外衣，回歸了本來面目，純粹技巧的具備就被純然的要求著！這一種屬於「乾筆」的繪畫種類，完成後的作品也不再像「溼筆」畫作那樣有較多的褪色、發霉或皸裂問題。若說「油畫」是一位偏愛濃妝艷抹的妙齡女郎，而「水彩」是正值花樣年華的青春少女；那麼，我覺得「素描」所散發出來的氣息，應該就是值得被喜愛的一位純真的孩童了！

附圖：＜森林公園側門的大盆植栽＞，鉛筆素描作品。

　　　　～《國語日報‧文藝》2014/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