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白朝子，對於台灣的讀者來說可能不陌生，那是「乙一」的另外一個筆名，《獻給死者的音樂》（獨步文化）和《胚胎奇譚》（皇冠文化）都是出自他之手，而短篇作品〈我的賽克洛斯〉則收錄於我們的《Mei魅：日本怪談誌(創刊號)》一書中，是個溫馨卻又帶有悲傷感的故事。

《Mei魅：日本怪談誌02》裡，也收錄了山白朝子的作品〈無頭雞夜行〉，而這次，他又會帶給我們什麼樣的內容呢？這次的作品名稱，讓人還沒讀故事就有些毛毛感，話不多說，馬上讓我們開始進入故事裡吧！

一、

我祖母家位於山腳的某個村落，是個四周除了廣闊的旱田和雜樹林外，什麼也沒有的鄉村。可能因為我從都市搬來此地時正值冬季，那枯樹、霜雪、灰雲密布的荒涼景象，令我印象深刻。

當時年方十二的我，戴著手套，圍著圍巾，走在祖母家通往小學的漫長道路上。鄉下的寒冬酷寒無比，寒風刺骨。若不戴手套，手指會凍得發紅，甚至還會陣陣發麻。

我剛轉學不久，還沒能和同學混熟，總是獨自一人。除了我之外，教室裡還有一名沒和人往來的孩子，她是千野冬子。

冬子的髮色不帶半點亮澤，兩頰消瘦。總是穿著同一件粉紅色的單薄毛衣，毛衣上多處破損。這可能是她唯一的一件冬衣吧。鞋子也是多處破洞，每次只要有同學嘲笑冬子這點，她總會難為情地低下頭，顯得忸怩不安。

我是和千野冬子熟識後才知道她家中的情況。在我還沒搬來這裡的幾年前，她原本也過著一般的生活。但自從父母因交通意外亡故後，她的一生就此改變。阿姨滿代前來，收養成為孤女的冬子。滿代身材肥胖，整天不工作，就只會虐待冬子。也不給冬子像樣的食物吃，冬子面有菜色，臉上再也不見笑容。同學就此與表情陰沉的冬子保持距離。

原本我也不知道她有這樣的背景，只是因為她和我一樣被班上同學孤立，就把她當作是自己的戰友。第一次開口和千野冬子說話，是某個飄雪的黃昏。放學後，在雲色灰暗的天色下，我背著書包走在回祖母家的路上。冰凍的沙石路面，變得宛如銀色的磨泥器一樣。當我走到雜樹林旁時，傳來一個聲音。

「京太郎。你在哪裡？京太郎。」

在枯樹交錯的前方，有一道清瘦的身影。

「京太郎。吃飯嘍。京太郎。」

是千野冬子。她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粉紅色毛衣，看了教人直打哆嗦。她好像在找人。飄降的雪花，從冬子的脣邊掠過。我透過雜樹林看到她的側臉，為之一驚。因為之前只見過她低著頭的模樣，所以一直都沒發現冬子秀麗的長相。我不禁朝雜樹林走近，但我不小心踩到樹枝，鞋底發出一聲清響。

「京太郎？」

隔著密集的枯樹縫隙，我們四目交接。又有幾片雪花飄過。千野冬子發現我後，露出畏怯的表情。她雙手各拿著裝滿水的杯子和一個破爛的小鍋子。不知為何，杯子裡插著吸管。冬子手上戴著工作手套禦寒。她沒有手套，總是戴著工作手套上學，而這又成為同學們取笑的目標。

「呃……因為我聽到聲音。」

我略感尷尬地解釋道，她往後退卻一步。然後像在教室時一樣，低頭駝著背，擺出避人視線的姿勢。她臉上形成暗影，遮掩了她顫抖的長睫毛和漂亮的眼睛。

「京太郎是……？」

冬子沒回答。就像在等我靜靜離開似的。這讓我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我要走了。抱歉，打擾妳了。」

我如此說道，正準備邁步離去時，突然腳下傳來一個聲音。像是鳥兒振翅的聲音。冬子吃驚地抬起臉來。

「京太郎！」

我腳下有個東西。一團白色的東西。那東西跳到我鼻尖處，拍動著翅膀。我嚇得往後仰，一屁股跌坐在地。幾根白色羽毛像雪花般飄落。

（下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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