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樂蒂在1963年黄梅調「梁山伯與祝英台」大賣大紅後所寫的。當時很多報章雑誌都報導樂蒂對凌波的走紅多有不満和鬱卒。梁祝紅了後、就像「鐡達尼號」一様、紅了傑克、冷落了蘿絲、故事主角是蘿絲、但大家都只記得李奥納多。「梁祝」也一様、凌波一片走紅、電影公司和報章媒体的焦點都集於凌波一身、所以就有楽蒂受冷落而不甘心一説。但從歴史中找痕跡、這篇文中対凌波多加肯定、並看不出她対紅透半天的凌波有絲毫嫉妒或怨言。樂蒂遺留下來的文章、手札並不多、看此篇後譲人対她品格的高尚更一歩認識。
樂蒂雖貴為大明星、但生性内向、不善交際。當時的記者媒體也和今日一様喜歓聞腥噬血的報導、以訛傳訛、助風扇火的、所以就造成傳出樂蒂和凌波両人因「梁山伯與祝英台」大創票房後的「梁祝情結」。但依後来的査証、所謂「梁祝情結」實是両人的粉絲各據山頭、一味相爭所造成的。貼録此文、和大家追憶那苦難的年代、燦爛的星空。
有一天,我正在片場拍「玉堂春」,宣傳部同事帶了從臺灣來的幾位記者先生到片場參觀。有位記者黃先生對我說:「恭喜你了,樂蒂小姐,「梁祝」在臺灣上映很賣座呀!」 他告訴我,「梁山伯與祝英台」在臺灣的遠東、中國、國都上映,賣座之佳,破了臺灣任何影片的賣座紀錄。在旁的趙雷說:「唷!那可光榮了!「梁祝」破了臺灣的紀錄,好萊塢和日本的影片也有自嘆不如的一天。」 「梁祝」賣座,我當然暗裏歡喜;然而,這到底不是我個人的功勞與榮譽,一切光榮應歸於大家!聽說臺灣的觀眾熱愛凌波,她第一次拍的國語片在臺上映,就成了當地影迷的偶像,與其說是幸運,毋寧說是她個人的努力獲得的成果。 「梁祝」上映之前,很多觀眾不認識凌波;「梁祝」也是我與她合作的第一次。說自衷心話,她是個有修養的演員,對於演歌唱片有一套本領。記得拍「梁祝」的第一天,是拍草橋結拜的一段戲。在化裝間裏,她裝扮成一個書生,瀟洒溫文,恂恂若懦者。我不由衝口而說:「好一個山伯哥呀!」她謙遜地說:「樂蒂姐,我不知喬扮男子怎麼樣?那是很害臊的!我更不知道自己演得怎麼樣,祇怕會連累你!樂蒂姐,你真的要給我多多指教!」凌波又嬌又美,長得人見人愛,反串喬裝起來,是個倜儻的男子相,這是上鏡最好的條件。當時,我心裏就暗道:「她若真是個小生,一定會瘋魔了很多女觀眾!」 拍草橋亭的戲,她唱出「遠山含笑,春水綠波映小橋,行人來往陽關道…」,音韻鏗鏘,富有男子音色。對於她唱的優點,在錄音時我已發覺到了。她的舞台做工,熟練的程度,簡直不似初次拍戲的。當時導演李翰祥就說:「她是個男女全才的好演員!」 凌波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工作態度極其認真;「梁祝」拍了五十多個工作日,她每次拍戲必提前一小時到片場,以便有充份時間化裝和作一切準備。有時候,沒有她的戲了,導演叫她可以先走,她還是賴著不走,要看看人家怎麼拍,以便多吸收些拍戲經驗。拍過了第一天,她捫著心胸對我說:「樂蒂姐,到現在,我的心還是卜卜地跳著,真害怕自己不成,還要連累別人!」我安慰她道:「別害怕,你演得很好,也夠鎮定呀!人人都說,凌波這小妮子會演戲。」 我拍完了一場戲,進入化裝間休息,遠聞垠垠歌聲傳進耳鼓,是「梁祝」中的黃梅調唱詞;原來凌波在練曲了。拍「梁祝」的時候,歌唱雖然已經全收錄好了,凌波依然是曲不離口,據她說:一個演員一個藝人,是應該常常操練唱曲和做工的,尤其是一個新演員,更非勤練不可。 「梁祝」曾去日本拍過外景。在東京居停的幾天,凌波就住在我鄰房,每天晚上,她都到我房間來聊天。說聊天,實在是相互切磋,她最愛聽我說拍戲的經驗和感受。她自認為對水銀燈下工作的經驗還淺,一個演員決不能靠唱唱歌便行的;拍戲經驗是極其重要的。有時,我們兩人並肩到街上瀏覽,順便買一點東西,準備帶回香港去。我覺得,凌波除了工作態度負責外,還有純真敦厚的品性,譬喻上街買東西,她總是搶著替我拿,理由總是說:「我是你的妹妹,該替你多做點事情的!」語出誠懇,態度謙恭。 雖然我只跟她合作過了一部片子,她給我的印象是深刻而良好的。 我拍「萬花迎春」和「玉堂春」,她經常進片場來探望我。她對別人說:「「梁祝」使我成功,樂蒂也有一份功勞。」我想:如此謙虛的女孩子,如此勤懇的演員,如果不成功那才怪哩! | 原文1963年7月13、14日发表于台灣「中央日報」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