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九點多在華埠吃完飯走回家的路上﹐在包厘街看到一男一女的年輕白人坐在廢棄的舊樓階梯上﹐兩人像睡著了般兩手搭在大腿上﹐頭往下低垂﹐幾乎低到兩膝中間。如果這樣睡一兩個小時﹐腰部肌肉會非常疼﹐可是他們不會覺得疼﹐因為他們剛服過海若因﹐在 STONED 的狀態﹐已經沒有了知覺。

十年前蓋佈瑞爾去布朗士醫院的時候﹐他的情況就像這樣。蓋佈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輪流服用兩種藥物﹐一種是立刻變成很抗奮的快克﹐一種是讓他放鬆的海若因。

在醫生的治療下﹐他脫離了不省人事的狀況。聯絡到他的父親﹐一位在芝加哥開業的心理師﹐來醫院看他。本想他可能會開導蓋佈﹐很意外地﹐他冷酷的表情除了跟我們寒喧幾句﹐大概只說了“爬得高﹐衰得重”這樣的話﹐然後就搭當天下午的飛機回去了。

蓋佈來自聖路易﹐父母都是六O年代的嘻皮﹐也都是猶太人。父母離異後﹐父親搬到芝加哥﹐母親在他滿十八歲後﹐獨自離開聖路易在布魯克林定居。高中剛畢業的蓋佈留在聖路易﹐和兩位樂友組了重金屬樂團﹐在1987年發行了第一張唱片﹐上過排行榜﹐樂評給予很高的評價﹐至今被譽為一種新類型的搖滾之父之一。年輕的樂團﹐在統一前的西柏林演出。演出後在西柏林的妓院找樂子﹐過多的藥物使用﹐他們掉了所有的錢和護照﹐狼狽回來。

認識蓋佈﹐是在九O年代末﹐那個時候樂團不紅了﹐也解散了﹐他來了紐約。除了零星的地下演出﹐蓋佈也開始打些零工。在那個時候遇到了同鄉美髮師莉﹐莉有個奇特的姓﹐Winter。除了工作﹐莉也一邊讀大學﹐畢了業在大學找到一份行政的工作﹐做到現在。

我參加了他們的婚禮﹐雖然蓋佈是猶太人﹐他們的婚禮遵照了莉的基督教儀式﹐當然婚禮的所有花費是莉的父親﹐Winter 先生出的。Winter 先生已經有了新的家庭﹐在聖路易開養老院﹐在經濟上時常救濟他們。婚禮當天﹐蓋佈的父母都來了﹐我和他們跳舞﹐雖然年紀大了﹐跳舞的樣子跟印象裡老電影的飛仔飛女一個樣。兩人見了面還是有說有笑﹐雖然當初的離婚根據蓋佈的形容是極為難堪的。

蓋佈沒有別的專長﹐打些零工﹐有時一大早出門看似去工作﹐等莉去上班了再折返回來﹐莉問他拿工錢﹐他說老闆欠他工錢。Winter 先生來看他們的時候﹐他有認識的律師可以幫蓋佈討回工錢﹐蓋佈才承認他說了謊。

結婚快十年﹐莉始終沒有懷孕。蓋佈的母親去世﹐把留給他們的房子賣了﹐還了貸款﹐他們把剩下的錢拿來做試管嬰兒。失敗了三次﹐包括兩次孩子掉了﹐把錢花光了﹐莉在身體上受了非常大的苦。Winter 先生給錢他們再作一次﹐終於成功﹐生下了白胖兒子。蓋佈了解莉所受的折磨﹐讓小孩姓了Winter。

其實很難想像蓋佈這樣的人居然有一天也當了爸爸﹐有時在電話中不免要套他的話﹐希望他遠離了藥物﹐畢竟在家當全職爸爸﹐照顧小孩不能再隨自己的意。問他還在看心理師嗎﹖他說他還在固定看。

前些天蓋佈打電話來﹐說他們三月要搬回聖路易﹐莉可以在Winter 先生的養老院當行政﹐蓋佈可以在裡面做水電工。在電話裡﹐他停了一下﹐我問他還好嗎﹖哽咽中他說他們會先去芝加哥一趟﹐他父親得了癌症。他和父母三人間的愛恨情仇﹐也只有他的心理師知道了。

他是幸運的﹐轉了一圈﹐Winter 先生﹐莉 Winter  和 Baby Winter﹐終究要把蓋佈帶回春天的聖路易。

[小小心得﹕林書豪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