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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4/18 11:04:53瀏覽533|回應1|推薦22 | |
尺度(scale)這重要概念,不僅用於研究科學、分析歷史、或觀察社會,也是大作家庖丁解牛的利器。如狄更斯、歐威爾等巨匠,就有本事透過個別人物的描述揭露普遍人性,從個別故事的鋪陳呈現歷史脈絡。其筆端悲亦不悲,仁亦不仁,彷彿含著一滴眼淚持刀解剖人間悲喜,“以神遇而不以目視 ... 以無厚入有閒,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 ... 動刀甚微,謋然已解”。 其實科技也是本著“動刀甚微”的精神,從可以處理的尺度著手解決有限的問題(bounded problems)。例如,“消除人類的苦難”是個無限問題,但“讓人在手術過程中不感疼痛”是個有限問題,已由麻醉藥的發明而解決,其救苦效果遠遠勝過哲學思索。又如,“促進世界和平”是個無限問題,但“讓天各一方的人可以通訊”則是有限的問題(雖有限,大乎哉),已經郵遞、電報、電話、網路的不斷演進而解決,其增進了解減少誤會的效果毋庸贅言。與其燒香,不如多用肥皂洗手;與其祈雨,不如蓋都江堰;與其陪人餓肚子,不如助人改善農耕技術。(還記得台灣派往非洲的農耕隊嗎?那是真慈悲、真英雄)。 把歐威爾的觀察加以引申。一個社會如果僅僅在廣義的道德層次上求善,無論是政治的、經濟的、階級的、生態的、能源的,食衣住行的,等等,往往得不到善果,還常常造成始料未及的惡果。反而是在中性的技術層次上分析問題根源、尋求解決之道,雖出發點不一定是道德的善,卻常可造就善果。科技不是萬能,副作用也很多,科技發展當然必須被人性與道德節制,免得成為怪獸。但除非我們要回到原始生活,我們注定與科技及其副作用為伍;解鈴還須繫鈴人,解決副作用的方法不是不用,而是用科技找出替代辦法。 ********** 筆者羨慕田園牧歌生活,喜歡造訪 Napa 酒鄉,沉醉之餘,心中不免也有疑問:眼前悠閒自然的景致,有哪樣不是靠科技精心規劃打造的?到底何謂自然?Napa 人為的自然,似乎比自然還自然。 總有人說科技製造了許多問題,強調科技掠奪破壞的方面。可是,掠奪破壞,往往在科技低落的地方更嚴重。刀耕火耕、砍樹燒山,不需要高科技。污染河川最劇的,乃養雞養豬廢水;污染空氣之禍首,要數燒煤。水土流失,源於山坡地濫墾爛建。地層下陷,因為無限制抽取地下水。鄱陽湖洞庭湖乾枯消失,使長江水患頻仍,肇因於農民大興湖田。以上諸般元兇雖也是科技,可都是“老科技”,沒有永續(sustainability)的觀念,更無環保工程配合。 我去過馬來西亞,從怡保到吉隆坡的路上,原始森林被砍伐殆盡,全部改種油棕櫚樹;一路上連續看了三小時無邊無盡的棕櫚樹海,幾乎要嘔吐。馬來西亞不算高科技大國吧?一個知識與人才落後的地方,其經濟模式一向就是掠奪破壞;有一天它買來了科技,掠奪破壞反而變本加厲。知識經濟愈不發達的地區,自然環境愈無人捍衛。 反過來說,處理廢水、清潔空氣、提高能源使用效率,需要高科技。植樹造林、怎樣拓一條路而避免砍樹、怎樣讓現代生活與歷史古蹟並存,需要高科技。科技路上的先發國家皆經歷過環境反撲的慘痛教訓;但教訓成為他們尋找新科技的動力、成為尋找人與自然共存之道的參考點。結果是,愈是科技先進的地區,如美加歐日,自然環境保護得愈好, ********** 我猜想會有人罵我。第三世界對自然環境的破壞,難道不是科技大國決定的經貿秩序的產物嗎?帶血的鑽石,帶血的軍火,帶血的海產,帶血的稀有金屬,等等。這類指責性質的辯論,不會有了局。 但事實是什麼?科技水準決定世界版圖,應該再明白不過了。科技有自我滋長(self feeding)的特性;科技種子發芽、略成氣候之後,便如旺盛的植物般要吸取周圍一切養分。人才向它奔去,資本朝它集中,生活方式因它調整,然後在當前的基礎上發展更新的科技,形成擴張之勢。因此科技強國要向外擴張也是再明白不過的事。這樣說容易引起誤解,好像為擴張主義辯護。其實不是,我僅僅冷漠的指出定律:你無法叫猛虎不吃肉,除非有本事斷其爪牙。 科技弱國的唯一出路,就是抄襲強國的模式。一開始必須在強國宰制的產業秩序中生存,等到抄襲夠了,才能創新,喘一口氣。日本是抄襲成功的第一典範;中國則是繼起的抄襲典範。這樣說容易引起誤解,彷彿日本脫亞入歐的維新與中國摸石頭過河的崛起沒啥了不起。但請仔細想想,模仿(抄襲)是人類學習的基礎模式,從語言、畫畫、彈琴、到工程數學,無不需要“臨摹”苦功。以為創造不須經過臨摹過程的,不是天才,就是蠢才。但即使在科技強國,天才也是很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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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