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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04/01 06:47:42瀏覽2828｜回應3｜推薦26 | |
 （翡翠樹蛙） 【一】世界 老蛙沿著林子的外圍巡行，每跳一步，就停半晌，仔細感受腳掌傳來的濕潤。他思索著溼地和乾地消長的訊息，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二】民族 沼澤東邊的林子裡住了一群翡翠樹蛙。他們通背翠綠，有兩條金黃色的眼線，從上眼緣朝前延伸到鼻端交會，向後延伸到眼後的背褶。因為這美麗的眼線，他們自封為蛙類的貴族。沼澤則是諸羅樹蛙的棲息地；他們有草綠的背，白色的肚皮，和翡翠蛙長相類似，但沒有金色的眼線，因此被翡翠蛙視為下層階級。林子東邊有一個水溏，裡頭雜居著多種赤蛙，因為沒有吸盤上不了樹，被樹蛙認為是智力和道德低下的種類。  （諸羅樹蛙） 【三】文化 七月盛夏的一個傍晚，翡翠老樹蛙坐在肥厚的大葉子上，伸舌頭嘗了嘗面前的冷盤，滿意的咂咂嘴，說：「蟲兒還是土產的好。」下方的小葉子上坐者幾十隻中壯蛙，枝頭上則巴著上百隻嫩綠的幼蛙，仰著頭，不時鼓著腮幫，等待老蛙致詞完畢。 「小心西南沼澤那群淺綠的冒牌貨。和他們交換蟲子的時候，別玷汙了自己高貴的身分。尤其不可與他們同桌吃飯。」 「和東邊溏子那些沒吸盤、朝三暮四的傢伙交往要有節制。莫忘了自己高居樹頭的地位，不可貪圖一時的快樂，向下沉淪。」老蛙掃了中生代一眼；這群接班人多有館娃二舍，養著幾隻溏子裡的赤蛙。 「別在枯樹上打盹，成了青蛇的目標。」 「多唱情歌，多多拍拖，多生蝌蚪。」 老蛙頓了一下，知道大家不耐煩了，於是吐出舌頭，迅如閃電的把冷盤一掃而空。這凌厲的吃相博來滿樹的喧嘩喝采。單憑這吃相，就知道他混到今天的地位不是浪得虛名。老蛙鼓足了腮幫，得意的昂叫三聲：「吃相只有兩種！」群蛙哄然應道：「吃得到的，和吃不到的！」轟鳴聲中，八隻壯蛙抬出蟲箱，掀開蓋子。說時遲那時快，箱裡升起一股黑煙。細看之下，原來不是煙，而是百十隻飛蟲，脫困而出。 所有的翡翠蛙忍受老蛙半天無聊的三不三多訓話，就是為了這一刻。群蛙疾如閃電的朝著蟲煙撲去，蟲煙上騰之勢立即被一片碧網止住。無數的蛙舌在空中捕食新鮮的肉品，林間不聞蛙鳴，只有碰撞和砸嘴的聲音。這是翡翠家族一年一度"夏蟲祭"的最高潮！ 吃完了蟲子，眾蛙心滿意足，鼓腹而歌；雨後濕潤的林子裡，蛙鳴此起彼落。「快樂吧，我的朋友，」老蛙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翡翠樹蛙） 【四】世界 林子中溼地和乾地的消長，緩慢然而單向的進行著。腳底傳來的乾燥嚙咬著老蛙的心，不祥的預感已成事實。 【五】應變 又是一個七月盛夏的傍晚，乾燥的空氣中充滿了浮躁不安。翡翠老樹蛙坐大葉子上，看著幾隻中壯領袖。「今年的夏蟲祭，真要暫停嗎？」其中一隻用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道。「夏蟲祭從未中斷過，要怎麼跟大家解釋呢？」另一隻憂心忡忡的說。老蛙耐心的等每隻講完，才開口：「你們仔細聽聽。」眾蛙面面相覷，交換眼神，彷彿說：這老傢伙頭腦果然有問題了。 「聽到了嗎？」他又問。 眾蛙搖頭。「再仔細聽聽。」眾蛙還是搖頭。終於有一隻打破沉默，大著膽子說：「什麼也沒聽到。」「笨蛋！當然什麼也聽不倒！」老蛙忽然怒吼，大張氣囊，把眾蛙嚇了一跳。「連一隻蟲子的叫聲也沒有，聽到了嗎？」眾蛙有點懂他的意思了，慚愧的低下頭。 老蛙恢復了平日諄諄教誨的語氣：「你們以為夏蟲祭是幹嘛的？是比吃相嗎？別搞錯了，林子是樹蛙的家，水坑是蝌蚪的家，蟲子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有得吃的時候，比吃相；沒得吃的時候 ...」老蛙頓了頓，不忍往下講。眾蛙感受到一股凝重的氣氛，不敢接腔。「準備前進沼澤」老蛙輕輕的說。眾蛙一聽，如雷轟電掣。「和西邊的冒牌貨為伍？翡翠家族的純正血統今後如何維持?」眾蛙激動的說。「我們應該勒緊肚皮，共體時艱，」有一隻高聲的喊著：「不可因為一時的蟲荒就拋棄身為貴族的基本價值 ...」老蛙不等這隻書呆喊完，就跳到他的跟前，大張氣囊將他打個倒栽蔥。 「讓我說一個故事。」老蛙停了一會，等那隻書呆掙扎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諸羅樹蛙在沼澤裡開"品蟲會"的時候，遭到青蛇突襲，全族大小幾乎都遭到生吞的噩運，只有幾隻逃掉了。不是，他們不是手腳特別快。那一次蛇群團團圍住，一點逃生的機會也沒有。」老蛙臉上忽然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蛇群吃飽了，對那幾個傢伙沒了胃口，玩耍他們一番就走了。那幾隻浩劫餘生，嚇得魂不附體，暈了過去，醒來後，面皮竟然變了顏色，眼睛附近冒出黃色的條紋。他們逃離了沼澤，搬到林子裡，從此住下。很多代之後，黃色的條紋漸漸變成漂亮的金線，配上碧綠的身體，真是漂亮。於是他們給自己取了新名字，叫做翡翠。」老蛙說完，堅定的看著一個個被憤怒、羞辱的複雜情緒填滿了氣囊的中生代。他知道他們的感受；自己當年接棒，從族長口中知悉這個秘密的時候，也是一樣難受。「我沒有必要編個不光彩的故事騙你們。我只是要你們曉得真相，把事情看透。有一天，蟲沒了，水乾了，高貴的金眼線也救不了我們。」 「別傷心，」老蛙的語氣異常的溫柔，「你們沒有背叛歷史，是歷史欺騙了你們。今天是你們接班前的最後一堂課；是時候了。」 【六】遷徙 接班的一代把油盡燈枯的老蛙葬在濕潤的水邊，然後轉身朝沼澤的方向跳躍，鴉雀無聲的蛙族跟隨在後。不久，一隻年輕的翡翠跑到前頭，咯的一聲，招呼同伴。這一聲打破了沉寂，無數的翡翠受到鼓勵，脫隊躍進。擴散的蛙隊蛙鳴暈染著樹林；遠方一隻午睡的青蛇被莫名的騷動喚醒。 --------------- X---------------- X --------------- 後記： 承蒙 Tony 應允使用他的臺灣樹蛙攝影照片。看到他的攝影記錄，令我對他的認真精神十分敬佩。再貼兩張圖替他廣告：  （中國樹蟾）  （臺北樹蛙，以地洞為家） 若欲多知道臺灣特有的蛙類，可參考此網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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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